“剛才我表現(xiàn)得怎么樣?”三小時的會議剛結束,朱昕一出門就迫不及待地問韓光江。她整個人還沉浸在興奮中,心里激動得不行。以前沒想過做翻譯會這么過癮,強烈的成就感讓她有點飄飄然,忍不住想要夸獎。
可話一出口,她又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太熱情了,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僵了一瞬。
“還可以。”韓光江眼神里帶著笑意,嘴角也翹起來了。其實他看完會議郵件后的情緒就像是坐了過山車,一下子從風暴轉成艷陽天。
什么?
你說韓光江剛剛在表揚人?我沒聽錯吧?
可能潛意識就不覺得會被夸一句,結果韓光江真說出好話時,朱昕睜大了眼睛,完全反應不過來。
“你這么能干,那你的老公一定也很優(yōu)秀吧?”韓光江話題一轉,語氣隨意得像聊天氣。
老公?
這詞差點讓朱昕愣住。
誰結過婚?。∥以趺醋约憾疾恢雷约杭奕肆?!
“那個……”她想解釋幾句,但和韓光江談私事這事兒,實在怪怪的。
“你平時這么忙,常常不回家,你先生不會不高興吧?”韓光江根本不給她時間緩沖,接著往下問。
“這個嘛……”
“你上次說有兩個孩子,我看你是顧不上管他們吧?是不是你先生帶娃?”
朱昕:……
干嘛老是“老公”“老公”的喊?。?/p>
朱昕簡直被打敗了。
這位韓總監(jiān)什么時候開始八卦上身了?
每多聽一句,她的心里就越發(fā)沒底,也不知道自己緊張啥??墒锹犓f起孩子的事情,她心里更不舒服。
那些寶貝可不是別人幫忙養(yǎng)的,全是她親力親為,一點一點拉扯大的!哪來的閑工夫給什么“先生”來插手!
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我沒有老公也沒有結婚,請別老追問好不好!”終于忍不住了,早上才下定決心冷靜對待韓光江的朱昕又一次食言。
她狠狠瞪了正在悠閑自得笑個不停的對方一眼,語氣也不太好:“我的兩個寶貝是我一個人照看的,根本與他人無關!再說這些家事跟你有什么關系?你這樣比女人還要八卦了吧?”
說完,她轉身就打算離開。
這種莫名其妙的人一分鐘都不想再待下去!
“呵呵……”
在最氣頭上的時候居然聽見笑聲!
朱昕停下腳步,猛地回頭,卻看到韓光江笑得一臉暢快。彎彎的眼睛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愉悅。這一眼看下來——真要命,這人還笑得挺帥!
她皺了皺眉,才想起剛剛的言行多少有些失態(tài)。怎么又跟韓光江頂嘴呢?真是一點自制力都沒有!
不過看到韓光江竟然沒生氣,反而心情很好,想想這幾天兩人相處的狀態(tài),這家伙真是難懂。脾氣古怪不說,連情緒起伏都和普通人不一樣。
明明自己剛罵完他,他還樂呵得很。這種反差讓她莫名更添不滿。
她一步步走近韓光江面前,他笑瞇瞇地看著她,目光熱切到讓人心虛。
“韓總監(jiān),這次我確實幫您完成了任務。只是如果今晚我不回家的話,孩子就沒地方去。我真的有點擔心,今天晚上可以請個假嗎?當然不是說我不能貼身保護您。要不還是按之前的做法,兩個人輪流值勤,這樣可能會更好一些?!?/p>
機會就在眼前,該爭取一下!
韓光江聽完,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朱昕,你是在覺得做了次還算不錯的口譯后,就開始用這個來換條件了嗎?”
……確實是這么想的。
但她怎么可能承認?我又不傻!
“沒有的事,韓總。”朱昕趕緊搖頭否認,“我只是覺得自己還有點生疏,一個人恐怕勝任不了。也許大家一起配合更穩(wěn)妥些?!?/p>
“哦?”他笑了笑,“想讓我答應也不是不行,不過……”韓光江賣了個關子,沒說下去。
“不過什么?”朱昕一聽有望便焦急地追問。
“那你先跟我說兩句順耳的話聽聽?!?/p>
順耳的話?
“哎呀韓總,我早就在別人嘴里聽說過您的名字了,都說您既聰明又帥氣,前兩天見到本人我才明白什么是名副其實!韓總我以前得罪您實在是不應該,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記恨我才好。您心胸如此寬廣,肯定不會在意那些小事啦對不對?”
這是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竟具備這樣高超的奉承功力!一邊拍馬屁一邊還不忘誠懇道歉。
自己都被感動到了——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而這一番恭維,確實讓韓光江聽了很受用。
其實即使她不開口請求和解,他也會找機會緩和兩人的關系,但現(xiàn)在由她主動表達出來,效果自然更好。
他輕輕一笑,連平日里礙眼的眼鏡都覺得有些可愛起來。
“你可以回去陪孩子,不過其他人不需要。我會安排司機每天早晚接送你上下班就行了。但是白天你還是必須跟著我。這個答復你能接受嗎?”
能接受嗎?
必須接受!
這比她預想的還要理想!原本只想多爭取些時間陪家人,現(xiàn)在只規(guī)定白天值班而已,其他的自由時間還是歸自己所有,有什么可挑的!
至于韓光江夜晚有沒有人陪護……
那是我關心的事嗎!朱昕點點頭,臉上掛著笑意:“謝謝你,韓先生,您真是個好人。”
原來韓光江愛聽贊美的話,那以后就多夸幾句吧。反正嘴巴一動就能做到的事,又不花錢!
此時的朱昕已經完全不在乎過去那么看重的面子問題了。
面子是個什么東西?
能當飯吃嗎?
當然不能。
還是早點回家?guī)Ш⒆右o!
可她不知道,其實韓光江早就撒下了一張大網,只等她自己走進去。等到時候,哪怕她再怎么努力掙扎都沒用,只能被困在“韓光江”這張網里,被一點點束縛,慢慢失去自由。
更不會想到,他從不喜歡別人拍馬屁。只是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她,才覺得格外受用罷了。
“韓總,這是朱小姐的詳細資料?!背赃^午飯后回到辦公室,將早上韓光江打電話要的資料遞了上去。
“嗯。”韓光江接過文件,示意離開。
這份資料比起早上沈寧遠發(fā)到郵箱里用手機瀏覽過的個人簡介要詳實太多了。
從朱昕離家開始,到懷孕、產檢、生子,在家?guī)Ш⒆拥纳钋闆r;后來缺錢找工作的經歷,遭受騷擾、處理人際的關系記錄,還有各種醫(yī)療記錄等等,全都寫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各階段的照片也附上了。
幾個小時時間就能完成這樣一份完整細致的內容,效率的確不低。
韓光江低頭一頁頁翻看,朱昕就在門外,這些年來她吃了不少苦頭,卻一直過得那么堅定。本該是富家千金,卻住進了七樓的老房子,既沒有電梯,也沒有空調。
明明可以享受優(yōu)渥的生活,為了照顧孩子,她放棄了所有,干起了服務行業(yè)的活。
他拿起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一對長得幾乎一樣的雙胞胎對著鏡頭笑,一個皺著眉撇過臉去,滿臉不愿意,另一個卻咧嘴甜笑。
韓光江瞇了瞇眼,這兩個孩子……在哪見過?
這時,他的私人電話突然響了。
韓光江的私線知道的人極少。接通后,果然是沈寧遠的聲音傳了過來。
“光江,你讓我查的那個女孩……”
聽得出來沈寧遠的語氣有點遲疑:“簡歷你是不是已經看過啦?”
韓光江怔了一下。今天早上的資料是沈寧遠發(fā)來的,之后兩人就沒再聯(lián)系過,現(xiàn)在他打這個電話,居然就是為了這事?
“看了。”韓光江回應了一句,想起昨天那沖動的模樣,到現(xiàn)在都覺得可笑,“當時我以為她已經結婚了,看到你發(fā)來的簡歷才明白搞錯了?!?/p>
那時候一聽她說已經有丈夫的事,簡直憤怒到極點,哪還顧得上思考別的事。
那份簡歷里“婚姻狀況”那一欄,清清楚楚寫了兩個字:未婚。
“你是剛剛才認識她的?”電話另一端,沈寧遠繼續(xù)問著。
韓光江微微一皺眉,今天沈寧遠是怎么了?干嘛突然這么關心這種細節(jié)?
不過對老朋友也不必隱瞞太多,“早在幾年前我們就認識?!钡Y果卻是,人給跑掉了。
說來還挺像他們兩個人共同的經歷,一個是女人跑了,一個同樣是被對方甩開,全都是六年前的事情。
“她以前也是叫‘朱昕’這個名字嗎?”沈寧遠從電腦里調出朱昕的資料后,整個人就呆滯到現(xiàn)在,連午飯都沒去吃。簡歷上那張小小的證件照雖然戴著副眼鏡,把頭發(fā)束了起來,但他怎么會認錯?她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幾乎是一模一樣。
朱昕。
朱如昕。
只差了一個字而已。
是偶然?還是會如此巧合?
這個問題一直在沈寧遠腦海里揮之不去,讓他根本靜不下心來。
最終忍無可忍,他還是撥通了韓光江的電話。
“你干嘛這么問?”男人天生擁有的占有欲讓韓光江本能地敵視起任何接近那個女孩子的異姓。他感覺到沈寧遠語氣不對,皺了皺眉沒立刻回答,反而反問回去。
那邊傳來一聲輕微的苦笑:“因為我找了很久的一個女孩子,長得很像她?!?/p>
他的手指輕輕滑過那份簡歷上那張寸照,動作輕柔緩慢。
這個女人沒有結婚,卻已經是一位母親了,雖說長得出奇相像,而且連名字都只差了一個字,但她怎么可能真的是當年的那個她呢?恐怕只是太想念了,太想再次見到對方了,所以才會一遇到看起來有幾分相似的人,就會興奮異常。
“是嗎?”韓光江眉毛微蹙。那位女孩對于沈寧遠的意義,沒人比他更清楚。
“她叫什么名字?”他忍不住開口。
沈寧遠深吸一口氣,終于,將埋藏在心里六年沒說出口的名字低聲念了出來:
“朱昕。她叫朱昕,跟你調查的這個女人相比,只有一個字不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