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鳳煙只得乖乖爬上馬車,隨后讓兩個隨行的女侍衛(wèi)先回府去。她自己則陪著老太君,一起前往岳平侯府。
一進(jìn)府門,老太君就被岳平侯夫人親自迎接進(jìn)去。沈鳳煙穿著修身廣袖羅裙,頭上只插了一支鎏金玉簪,并未戴其他首飾,打扮得清麗脫俗,素凈中帶著幾分獨特氣質(zhì),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有人便悄悄議論,說這位是否是護(hù)國公家藏了許久、準(zhǔn)備公開招婿的嫡出小姐?
酒宴尚未開始,岳老太太就起身與賓客見面并接受恭賀,又指派兒媳顧琴雀帶領(lǐng)女賓們到屏風(fēng)后,去看她剛滿月的長孫。
顧琴雀原是楚國公之女,嫁入岳家后,做了岳平侯次子的妻子,外頭一直傳聞兩人感情甚篤,情投意合??蛇@次生下長孫的卻并非她,而是側(cè)室尹氏。
沈鳳煙暗暗觀察顧琴雀,只見她身穿云紋百子圖案樣的褶裙,臉上笑意盈盈,姿態(tài)恰當(dāng)?shù)皿w,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她的眼神里藏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和落寞,那是一種無論涂多厚的胭脂都無法遮掩的黯淡神情。
即便如此,她還是溫柔地跟抱著孩子的小丫鬟說著話,可見為人善良溫和。
安頓好賓客們后,岳老太太對顧琴雀道:“你去看看澤城那邊,馬上開席了?!?/p>
顧琴雀勉強(qiáng)勾了勾嘴角:“不如叫下人過去傳句話?”
岳平侯夫人看出她的遲疑,便沒再堅持,改由仆從去找人。她則繼續(xù)接待外面來客去了。
老太君微微皺眉:“孩子滿月這么重要的場合,做父親的竟然缺席,確實有些失禮了?!?/p>
這時顧國公世子在旁邊小聲地說起,“母親有所不知,澤城一年前娶了個青樓出身的女子回來做妾,也就是現(xiàn)在這孩子的生母。自從尹氏進(jìn)了門,他再也沒有去過安燕房中過夜?!?/p>
“家中向來是誰得寵誰囂張。安燕性格溫順,自然吃了不少苦。岳平侯夫人雖想調(diào)停,可無奈尹氏已經(jīng)懷孕,地位穩(wěn)固,反倒越發(fā)放肆。若不是因著安燕是低嫁過來的,還要看楚國公府的顏面,恐怕早就被趕出家門了。”
這情形竟和沈鳳煙的情況有幾分相似。
老太君瞄了一眼沈鳳煙,語帶犀利地說:“看見了吧?不爭氣就會被人踩在腳下。一個妾生的兒子,居然請來這么多人撐場子,是在給長孫辦喜事嗎?分明是在給那小妾漲臉!為何這些做妾的女人一個比一個會折騰,正妻反倒像個受氣包一樣?”
沈鳳煙低頭靜默,心里卻在暗笑:今天來得值,果然能看到一出兩位小妾明爭暗斗的好戲。
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一聲高呼:“墨王、墨王妃到——”
認(rèn)識沈鳳煙的一些人立即將目光投向這邊,邊看邊伸脖子打量。畢竟她今日可是主角之一。
岳平侯夫人趕緊上前迎客。劍執(zhí)徐身份尊貴,哪怕輩分稍低,也不能怠慢,這樣的客人上門,簡直稱得上是蓬蓽生輝。
不過看到進(jìn)來的是沈狐欲,她愣了一下,隨即才回過神來,“原來是側(cè)妃娘娘,請您隨我進(jìn)內(nèi)堂?!?/p>
沈狐欲當(dāng)眾含笑望向劍執(zhí)徐,語氣纏綿,“那奴婢先進(jìn)去了?!?/p>
劍執(zhí)徐一眼見到男席中有熟人,早一步加入他們的談笑聲里。
岳平侯夫人一邊帶路一邊心里犯嘀咕:墨王特意帶個側(cè)妃出席宴席,是不是有意為之?莫非是對她家孫子乃庶出一事冷嘲熱諷?
女性賓客低聲交談,“聽說墨王十分鐘情于沈小姐,就連新婚當(dāng)晚都把正妃挪出去給她騰地方。這種需要成雙出席的場合他也唯獨帶上她一人,傳言看來是真的?!?/p>
“我還聽說墨王妃那天晚上自殺了呢。”
“可不是么,墨王妃的母親又是啞巴,身后無依無靠。趙家人可不同,世家底蘊壓她們娘倆一頭太容易了。”
此時老太君的臉已拉得很長,明顯動怒。為了不讓場面難堪,沈鳳煙一側(cè)身子不小心碰掉桌上的銀筷子,發(fā)出一陣脆響。
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談話,也成功轉(zhuǎn)移眾人注意力。
沈鳳煙立即站了起來,解釋說:“我去拿副新的?!?/p>
顧琴雀機(jī)靈地點點頭,“我陪你一起去。”
老太君趁機(jī)也起身表示想去廚房看看岳平侯府是怎么做的飯菜。
她的不悅之情寫在臉上,旁人也察覺到原因,“哎呀剛才咱們提墨王妃的事是不是得罪了老太君?”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是還提到她娘家毫無背景的事嘛?”
正在此時沈狐欲走進(jìn)了房間,大家頓時沒了話題,紛紛將視線投到她身上。她身上的飾物皆是最時髦最昂貴的款式,衣物布料精美奢華,配上鑲嵌珠寶的金飾銀釵,估計價值不下萬兩白銀。
這份待遇的確羨煞旁人。
其實這一切大多來自陪嫁,但若能讓別人認(rèn)為是皇族的寵愛,她也不加澄清,樂得默認(rèn)。
環(huán)視一圈后覺得沒人能勝過她的排場,內(nèi)心更是得意??蛇€沒等她滿意夠,奶媽卻忽然放聲大哭。
岳平侯夫人當(dāng)場呵斥,“吵吵嚷嚷,是要驚擾賓客不成!”
奶媽懷里抱著孩子急忙跪地求救,“老夫人,少爺出了意外……”
岳平侯夫人立刻沖了過去,“到底怎么了?”
奶媽哆嗦著回答,“我先前轉(zhuǎn)頭拿了手帕,想給小少爺擦嘴,回頭一看,他就這樣了……”
只見嬰兒翻著白眼,幾乎沒了氣息,岳平侯夫人眼前一陣發(fā)黑,幾乎暈過去。
顧國公世子連忙扶住她:“快請大夫吧!”
夫人強(qiáng)作鎮(zhèn)定,咬牙喊,“速請大夫??!”
男女席之間僅隔一層屏風(fēng),內(nèi)堂的動靜很快傳到了外頭。男賓中的岳平侯聽到聲音也立馬沖進(jìn)來,狠狠甩了奶媽一耳光,“該死的賤人!如果麟兒有個三長兩短,我砍了你一百遍都不解恨?!?/p>
恰好此刻沈鳳煙回來,第一眼便瞧見奶媽跪在地顫抖地抱住嬰孩。
雖然她一時不明情況,但看到那孩童臉色青紫,雙眼呆滯,立刻高聲喝道:“孩子堵住氣了,快倒拎著他。”
奶媽驚魂未定,根本反應(yīng)不及。沈鳳煙索性一把抱過孩童,讓他趴在臂彎之上,頭朝下傾,接著用力拍打他的背幾下,不久孩子吐出嘴里的奶液,隨之大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