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的勁爆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祁昱修自己也覺得反應有點過頭了，可誰讓這姑娘說話沒個把門的，難怪他會想歪：“你真不知道王城里現(xiàn)在傳的是啥？”他說著，隨手按住慕若安的手腕，一用力，就把她拽進了馬車里。

慕若安這一晚上又餓又渴，還好馬車上茶水、點心一應俱全。這時茶香四溢，果然是貢茶高手泡出來的，她迫不及待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到底傳的是啥？”

祁昱修晃著腦袋說：“北魏賢王和侯府小姐之間的事兒?！?/p>

“噗——”慕若安剛喝的茶直接噴了出來。以前是她喜歡看別人的熱鬧，現(xiàn)在倒好，輪到別人圍觀她了。

“嘖，要是謝之瀾真跟我有什么事兒，那才叫好事呢?！彼÷曕止局?，這話沒錯吧。只要那位高高在上的佛爺能有一絲舍不得或者心疼，哪個小姑娘不得被捧上天去？可惜啊，人家謝之瀾壓根不帶感情的——哼，慕若安扯了個僵硬的笑容，惹不起躲得起，真是太麻煩了。

“你說什么？”祁昱修湊近問了一句。

“沒事兒，”慕若安趕忙回答，“就是覺得這茶香甜得很，謝謝祁哥哥這么照顧我?！边@話雖然說得場面一點，但也是她真心的感受。

“關照你是應該的?！逼铌判掭p輕笑了笑，看不出太多情緒波動，反而更像是把這小姑娘當成了需要照顧的妹妹?！霸顼埑粤藛?？”他順口多問一句，等看到慕若安的臉色時，便明白了，“肯定沒吃，帶你去個好地方?！?/p>

他“咚咚”地敲了敲馬車壁，外面的車夫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駕著馬兒轉了兩個彎。

“什么地方？”慕若安現(xiàn)在對美食充滿了期待。

“膳坊齋?！蓖醭抢镞_官顯貴爭破頭都搶不到位置的酒樓，“我已經預訂了堂食。”

“牛啊，不愧是皇家御用的人?！逼铌判揠m不是皇親國戚，但作為桑苧莊的掌舵人，在王城里也絕對是響當當?shù)慕巧?/p>

膳坊齋大門敞開，里面早已人聲嘈雜。兩人找了個安靜角落坐下，慕若安這才感覺舒服了些。暖烘烘的空氣、熱騰騰的食物，比起面對謝之瀾那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場合，簡直強了一百倍。

“安國侯最近有沒有為難你？”祁昱修依舊掛念著她在侯府的日子。

“父親大人倒挺大方，給我管理的小院多了四個伺候的人?！蹦饺舭驳皖^剝著花生殼。

祁昱修點點頭：“說是伺候，其實是在監(jiān)視吧。”

“哎呀，祁哥哥真是聰明！”她忍不住鼓掌。

“侯爺派來的人，想攆走是不可能的，硬拒絕也不是辦法，你打算怎么辦？”

“以牙還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蹦饺舭惭劬Χ紱]眨一下。

“這倒不像你的風格?！逼铌判蘅粗届o中透著思索的模樣，似乎與之前熟悉的那個人隔著山河一般陌生。

慕若安卻不以為然，笑著說道：“或許經歷過一次死亡，人就容易想開了?！眻?zhí)著也好，妄想也罷。

慕若安是誰？誰又是慕若安？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點：

如今這個身體、這個身份的主人，是我。

“行了，不談那些，吃飯吧?！逼铌判蘼牫隽怂捓锏奶谷缓鸵唤z無奈，不愿讓她多想，索性舉起筷子開始動嘴。

慕若安抱著懷里的一串葡萄掂量了兩下，祁昱修這才注意到她衣服間露出來的東西。

“這是什么？”

“寶貝。”慕若安搗鼓了幾下，忽然一顆掉在地上，她趕緊撿起來，“王爺賞賜下來的寶貝?！彼首魃衩兀孟衲鞘莾r值連城的稀世珍寶。

“他……送你葡萄？”祁昱修皺起眉頭，滿臉難以置信。

“你也覺得他摳門又小氣吧？”慕若安只敢背著吐槽。堂堂一位王爺，居然用一串葡萄當賞賜，既不是玉石珠寶也沒別的新意，要知道，她慕若安可是救過那個家伙兩次命??！

祁昱修卻低笑出聲：“你應該慶幸收到的是葡萄，而不是什么刀劍武器。”他頓了頓，“據說你是第一個從謝家賢王手里得到‘禮物’的人?！敝x之瀾的冷酷是出了名的，更別說送禮這種事情，“其他人連顆葡萄籽都沒見過呢?！?/p>

慕若安瞪大了眼睛：“糟了！”她連連驚呼，“我八成又要上王城的熱門八卦了?！?/p>

祁昱修憋著笑，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有點僵硬：“他……對你怎么樣？”這話聽起來像是在打聽。

“至少沒要了我的命?！蹦饺舭怖蠈嵒卮?。她可沒指望從謝家那位爺身上占到什么便宜，能活著出來已經謝天謝地了?！皣L嘗？”她摘下一顆葡萄，在祁昱修眼前晃了晃。

祁昱修搖了搖頭。這丫頭還不了解那個男人。

謝之瀾是什么人物？他的東西，別人連碰都不能碰。更別說這串葡萄了，就算是別人稍微沾一下，也得小心點。

祁昱修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見祁昱修沒反應，慕若安直接把葡萄扔進了嘴里。頓時一股酸味直沖腦門，牙都軟了。嘖嘖，真不錯啊——果然是一肚子壞水！

難怪要把這么大一串葡萄送給她，原來這么難吃！

她還以為那混蛋突然轉了性子呢。算了，這位所謂的賢王，根本就沒半點良心，惡劣得讓人說不出話。

不過，慕若安不得不佩服謝之瀾，他自己吃葡萄的時候，那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現(xiàn)在她的舌頭還覺得麻麻的，整張小臉都皺到了一起。

“不好吃？”祁昱修看出了端倪，忍不住想笑，“你這丫頭真是……”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嘴里一涼，下一秒，那股酸勁瞬間在嘴里炸開。

這小姑娘手腳倒是快得很。

慕若安哈哈大笑：“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祁昱修被酸得臉色都變了，卻一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反而聽到她那句“好兄弟”，忍不住嘆了口氣：“你這張嘴啊，不知道氣得謝王爺跳腳多少回了?！?/p>

“你這是夸我還是損我？”慕若安把葡萄往邊上一放，斜眼瞪他。

“當然是夸你?！逼铌判扪氏伦炖锏乃釢?，“就是王爺生氣了可能也沒辦法……”他比了個砍頭的動作。

“祁昱修，你最好祈禱我沒事，不然第一個把你供出去?！蹦饺舭惭b模作樣地威脅了一句，卻先笑了出來，“你不知道，昨晚上那位差點……”她忽然捂住了嘴。

“怎么？昨晚上發(fā)生了什么事？”祁昱修好奇問道。

慕若安張了張嘴，猛地意識到不對勁。昨晚謝之瀾遇刺的事沒人知道，整個王城里只有她和賢王府的人清楚。她連忙喝了口粥轉移話題：“沒什么，我是說，那家伙有多囂張?！?/p>

“謝王爺?shù)氖虑?，大家聽個樂就行了?！泵髦浪窃诓黹_話題，祁昱修也不多追問。

提起當年老皇帝還在位時，有個膽大的學士遞了一份奏折，洋洋灑灑幾千字，末了點名道姓批某些王公貴族的不是。

謝之瀾聽了冷笑一聲：這篇文章寫得挺有意思。

第二天，這位大人就被一封舉報信告上了大理寺，狀紙上赫然寫著八個大字：暗中勾結、徇私舞弊，最后蓋上謝之瀾的大印。

明目張膽告訴你，今天我就玩死你，你還能拿我怎么辦？

可憐那個學士連哭訴的機會都沒有，皇上都沒轍，只能隨手把他貶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官，灰溜溜滾出京城，別再在謝家面前惹麻煩了。

真是朝廷的臉面都被他丟盡了——慕若安心里罵了一句。

祁昱修早就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別說其他人了，就連當今圣上在他面前都得斟酌三分，其他人還是少摻和為妙。

“怪不得他看不上淮陽王。”慕若安輕聲嘀咕了一句，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即使對方是太后本家親戚，可這位賢王一點面子也不給。

“你在說淮陽王？”祁昱修聽到了，“王府里閑話很多，你聽聽就行，別當真?！?/p>

“他們有什么仇？”不然怎么會派人去刺殺他？

“仇倒不算?！逼铌判匏伎剂艘幌?，“三年前淮陽王意圖謀反，皇上下令謝之瀾查辦，那手段雷厲風行得很?！币蛔右恢端涝谒氖稚?，太后再三插手才保住另一條命，至今仍舊關押在牢中。

這件事，朝野上下無人不知。

慕若安眨了眨眼：“看起來，淮陽王呂憲也離死不遠了。”昨晚上的意思很明確了，“不過這種謀逆罪嘛，皇帝礙于孝道確實難以定奪。不處罰會被彈劾包庇；處罰吧，又落人口實?？汕浦x之瀾這一手快刀斬亂麻的操作，可幫了皇上一大忙了?！?/p>

想到這里，就不難理解為何此人能在朝堂橫行無忌。

祁昱修沒再多說什么，只是盯著她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