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農(nóng)歷二月初一,陽歷三月上旬,陽光明媚,春風(fēng)浪漫。
陳昊南一大早起來,練武修道,洗漱吃飯,喝了幾個鹿茸酒滋潤氣血,穿上道袍,帶了一背筐臘肉,準備進城去開道會。
那天約了徐八字一起,陳昊南到鎮(zhèn)上,徐八字已經(jīng)趕車那里在等他了。
“徐師侄,來得這么早,今天穿得挺精神的嘛?!?/p>
陳昊南吆喝著打招呼,徐八字今天穿了一身新做的道袍,頭發(fā)梳理得整齊,看上去容光滿面。
“呦,張師叔來了?!毙彀俗中呛堑模y得去城里聚一下,當然不能丟了面子,見陳昊南還背了一筐東西,一塊一塊的,用紙包裹著,不由得問道,“今天去開道會,師叔你這是背的啥?”
“背的臘肉,家里做得多,順便給親戚帶幾塊去?!?/p>
陳昊南笑了笑,城里人買的臘肉不正宗,他這可是正宗的柏木松香臘肉,為了采集松柏油,他去山坡林子里轉(zhuǎn)了好幾天,還碰巧找到一窩野蜂蜜,準備給宋靜怡送去。
宋靜怡給他送了那么多年貨,禮尚往來,他當然得還禮。
等了一會兒,車子來了,兩人上車進城。
開道會的地點在古鐘樓,古鐘樓以前是縣城的一座道觀,后來道觀被打倒,只剩下一座撞鐘的閣樓,再后來重建道教文化,政府出錢修繕,取名叫古鐘樓,又沿著古鐘樓擴建,修了廟宇,塑了菩薩。
確實的說,現(xiàn)在的鐘鼓樓,已經(jīng)不是道觀,而是在原來的道觀基礎(chǔ)上,改建成了佛廟。
這也是目前天朝的宗教現(xiàn)狀,因為近代歷史的原因,道教受到打壓,佛教卻得到扶持,小地方很難再見到道觀了,而大型的道觀,又都淪為了旅游區(qū),真正修行的道士,除了正宗嫡系的那幾脈,其余就是他們這些鄉(xiāng)下道士了。
農(nóng)歷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古鐘樓都開門接納香客,由幾位佛門信徒負責(zé)主持。
天朝人的信仰意識很弱,卻又多多少少信一點,而廟會也是傳統(tǒng)習(xí)俗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此古鐘樓的香火很旺盛。
不過古鐘樓這樣的小廟子,通常都不營利,燒香拜佛的大多是些老年人,趕廟會,吃廟飯,只要兩三塊錢一個人,而負責(zé)煮飯的人也是香客自愿組織。
“我們一群道士,卻來這里借佛門的地盤聚會,有失風(fēng)范啊?!?/p>
陳昊南以前年小,道學(xué)淺薄,沒有深究傳承的根源,但這幾年,他認真研習(xí)道學(xué),再次來到這里開道會,心里卻忍不住感慨。
普通人并不清楚,道士與這廟子有什么不對勁,因為小地方的廟子,結(jié)合了當?shù)氐膫鹘y(tǒng)信仰,例如大家拜的“藥王菩薩”,學(xué)過歷史的人都知道,藥王是孫思邈,而孫思邈是一個道士,道士卻成了菩薩,這是典型的佛道結(jié)合的發(fā)展。
“張師叔,這廟子其實也算我們麻衣道,只不過主持的人是信佛罷了。”
孫八字倒是無所謂,麻衣派本身就結(jié)合了佛教,麻衣祖師佛道兩修,在世俗發(fā)展道統(tǒng),以超度死傷為業(yè),什么地府、閻王爺、六道輪回、地藏菩薩等等,都是這一套的衍生。
“話可不能這么說,都是佛道兩修,但誰是主持誰就是主導(dǎo)?!?/p>
陳昊南的學(xué)問深了,對這些原則問題,很是講究,因為麻衣道的傳承斷絕,在大寺廟里,見不到藥王菩薩、閻王爺、六道輪回等等這一套,而在正宗道觀里,依然見不到這一套,也只有這些世俗小廟才有,但如今也成了佛門的地盤。
“我準備修一個道觀,下次開道會來我家。”
陳昊南饒有興趣的笑了笑,心里突然升起一顆野心,如果到他家開道會,他就是住持,豈不就是這一帶的掌門人了,這名頭一旦打響,今后安陽縣的大官富人,還不得乖乖來拜會他,他又可以狠狠的撈一筆。
“啥?張師叔你要修道觀!”
徐八字一聽,忍不住驚愕,但接著又覺得理所當然,敬畏道,“張師叔道行高深,神通無邊,確實該修一座道觀,開壇說法,我等晚輩也好來聽師叔的教導(dǎo)?!?/p>
“呵呵,道觀修成之時,開壇說法是必須的。”
陳昊南笑樂了,他從小做修仙夢,甚至幻想成為一派仙尊,莫非真要實現(xiàn)了。
不知不覺間,陳昊南的中二病又有點犯了。
就在這時,一群道會的同門走了過來,老老少少,師父帶著徒弟,足有十多個,正巧何家人父子也在,見到陳昊南,何正明趕緊行禮打招呼,“師叔,來得早啊?!?/p>
“師叔祖好。”何家兒子也恭敬的行禮招呼。
“呵呵,何師侄,何侄孫,你們也來得早啊?!标愱荒弦荒樀奈⑿?,挺直了腰板,老氣橫秋,頗有師門前輩的范兒,又給旁邊幾位打招呼,“呦!各位師侄、侄孫,好久不見了,都別來無恙?!?/p>
“這位就是出家修道回來的張師叔,剛才我們正聊著的?!焙握鹘榻B說道,怕眾人沒認出陳昊南。
眾人一愣,還真沒認出陳昊南,畢竟陳昊南以前還是個小少年,跟著師父一起來參加道會,和他們也就打了個照面,不過陳昊南考了狀元郎,棄學(xué)出家,這名氣一下就起來了,如今又修道回來,名鎮(zhèn)一方,傳得玄乎其玄,大半個安陽縣都知道了。
“這就是陳昊南!”
眾人驚訝,好奇的打量著陳昊南,果真仙風(fēng)道骨,氣象不凡。
“各位道友,莫要直呼名諱,亂了輩份?!焙握魈嵝蚜艘痪洌愱荒系膸煾富盍司攀鄽q,和他爺爺是一輩了,陳昊南雖然年輕,輩份卻是最高。
“見過張師叔!”“見過師叔祖!”
眾人趕緊行了個禮,學(xué)這行當?shù)娜耍瑏y了輩份就是亂了規(guī)矩。
徐八字也打了招呼,頗為熟悉,問道,“何棺材,你們這一大群人往外走,是要去哪?”
“你們剛來,還不知道,那邊接待人說,這次道會臨時換了地方,上面道協(xié)來了人,還有許道士出錢,在安陽酒店包了場子,還請了殯儀館的人,我們直接去那?!?/p>
去酒樓開道會,那當然是有面子,但何正明的語氣卻有些低沉,旁邊幾人也是一臉的不樂意。
“嗯?”陳昊南立馬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問道,“莫非出了什么事?”
“張師叔,你不知道,這次是鴻門宴啊?!?/p>
何正明氣憤的說道,“今年許道士也從外面回來,賺了大錢,不知從哪攀上了道協(xié)的關(guān)系,要和殯儀館商談運送尸體的承包權(quán),想搞個喪事一條龍的公司,這是搶我們的飯碗?!?/p>
旁邊幾人也忍不住惱怒,說道,“以前承包權(quán)在殯儀館,這行業(yè),誰都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殯儀館答應(yīng)了只運送,其它生意讓給我們,大家吃肉喝湯,但許道士要搞一條龍包完,連湯都不給我們喝?!?/p>
“竟有這事……”
陳昊南愣了愣,心里暗道臥槽,喪事一條龍的公司,這特媽也太高端了吧。
“張師叔,剛才我們幾個正商量著,得想個辦法?!?/p>
“對啊,師叔你可是活神仙,咱們在城里都聽說了你的厲害,而你又是師叔,得給我們說句話?!?/p>
“更何況這尸體運送的承包權(quán),主要是河里撈起的水鬼,原本就該師叔家的生意?!?/p>
“對對對,這承包權(quán)該張師叔接手……”
眾人一陣議論,憤憤不平,他們和何正明一樣,在城里做點生意,主要靠那些水鬼吃飯。
“這許道士,確實做得太絕了?!?/p>
徐八字忍不住插了一句,他是鄉(xiāng)下派,這事不管他的利益,但許道士這么一搞,打壓同行,確實有點過分。
陳昊南見這情況,心思轉(zhuǎn)得飛快,這事都牽扯到搞公司了,還有道協(xié)的關(guān)系,水太深了,他也只是個鄉(xiāng)下派,實在無能為力,
但這水鬼的生意,確實是一塊大蛋糕,他見了也很是眼紅,不能讓許道士獨吞了,立馬心生一計。
“各位師侄,侄孫,這運送尸體乃陰陽過界之事,一直是我們趕尸人的業(yè)績,那許道士算什么狗屁,壞了規(guī)矩,越界撈錢,也不怕陰鬼找上門,斷子絕孫。”陳昊南一聲正氣,揮了揮道袍衣袖,先在眾人面前表一個態(tài),拉弄關(guān)系。
眾人一聽陳昊南的話,也算是有了正主,雖然陳昊南年輕,但陳昊南修道有成,氣象凌然,往眾人面前一站,也鎮(zhèn)得場子。
“何師侄,我們這里有多少人?”
“十六個,我們都是反對許道士?!?/p>
陳昊南點了點頭,心里笑翻了,這是天賜良機啊,原本他還擔(dān)心自己沒機會,不過拉上這一大票人,就算拿不回承包權(quán),至少也要把這事攪渾。
“我們先去酒店,看看情況?!?/p>
眾人一起去了安陽酒店。
安陽酒店,是他們安陽縣最豪華的酒店,以前是縣政府的招待所,屬于國營企業(yè),后來轉(zhuǎn)為私人承包,能來這里消費的人,都是城里有錢有勢的大人物。
他們這一群道士進來,立馬引起了不少人注意,陳昊南還是第一次來這么高端的酒店,心想,以前就看到新聞上說道士和尚進酒店,沒想到自己也這么玩一次,感覺還真特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