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行當,確實有些見不得光的旁門左道,扎紙人、咒人全家、挖人祖墳什么的,但這搞鬼之事,去找那些仙娘婆啊,居然找他,這丫的太掉身份了。
要知道,他從昆侖山回來,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當?shù)朗浚薜氖钦诖蟮?,豈能自甘墮落,做那些歪門邪道的缺德事兒。
不過俗話說得好,一分錢就難倒英雄漢,更何況這是幾大百。
陳昊南無恥的收了錢,但面子還得兜住,不能自毀形象,砸了他清修之士的名聲,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二愣子啊,做人要踏實,行得正,站得穩(wěn),我去幫你看看,如果那錢狗子真是喪盡天良,腳踏兩只船,我就替天行道,好好教他做人?!?/p>
“知道了,三叔給我說過,身正不怕影子斜,否則要遭報應(yīng)?!?/p>
二愣子連忙點頭,心里想著,錢狗子有婆娘了,還惦記著別的姑娘,就該遭報應(yīng)。
不過陳昊南這大話吹得厲害,仔細一想,就算錢狗子真是腳踏兩只船,他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樣,反而讓他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這鄉(xiāng)下土包子都玩腳踏兩只船,想想他在外面混了幾年,連個女朋友也沒混上,心里那個恨啊。
就在這時,老遠傳來一聲吆喝,“張陰陽,有人找了!”
老一輩的鄉(xiāng)下人,習慣了稱呼道士為陰陽先生,或八字先生、風水先生什么的。
陳昊南聽到吆喝,循聲看去,卻嚇了一跳。
只見對面的田坎上,一個老婆婆領(lǐng)著一個中年人,走了過來,老婆婆是村里的王姑婆,而那中年人,正是村長錢福貴。
陳昊南剛收了二愣子的錢,答應(yīng)要弄錢狗子,但這一轉(zhuǎn)眼,錢狗子的老爹就找上門了,陳昊南心里一陣發(fā)虛,抬頭看了看天上,莫非真特媽的舉頭三尺有神明。
二愣子倒是坦然,也吆喝道,“大姑婆,吃了沒。”
鄉(xiāng)下人打招呼,見面就問吃了沒,嗓門也大,一條溝都能聽到。
“二娃子也在啊,還沒吃,這天兒早著。”
王姑婆很健談,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身子骨還很健康,背著一籮筐菜,剛從地里摘菜,準備回家煮飯,孫兒就要放學了。
“王姑婆好?!标愱荒弦泊蛑泻簟?/p>
王姑婆是村里的長輩,家里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女兒嫁了出去,兒子在外打工,只有孫兒跟著老人家,在河村上小學。
“張陰陽,吃了沒,錢村長找你?!蓖豕闷胚汉龋叩轿蓍芮?。
“張……張大仙,你好?!?/p>
錢福貴是個當官的人,也算有些見識,連忙熱情的打招呼,卻遲疑了一下,感覺叫張陰陽有點太普通了,直接尊稱張大仙。
十里八村可都傳遍了,陳昊南從昆侖山修道回來,就像那封神榜里姜太公似的,能掐會算,道行高深,是活神仙。
“錢村長聽說你回來了,專門來請你看屋基,剛在那邊田坎遇上,不知道你住哪,我就順路帶了過來?!蓖豕闷耪f著,背起籮筐,“回去煮飯了,你們聊著?!?/p>
陳昊南一聽看屋基,心里大喜,總算有生意上門了。
王姑婆走了,二愣子也說道,“張哥,我明天來幫你劈柴,也回去煮飯了?!?/p>
陳昊南點了點頭,這貨還算懂行,陰陽之事,忌諱外人在場,不過這貨剛才還讓他給錢狗子搞鬼,現(xiàn)在錢狗子的老爹來了,卻一臉沒事兒的模樣,果然老實人最賊啊。
其實二愣子是覺得,錢狗子活該遭報應(yīng),他行得正,站得穩(wěn),不怕鬼敲門。
“錢村長,屋里坐?!标愱荒险泻糁?,領(lǐng)著錢福貴進屋。
“我平時過得清淡,喝白開水,可別見笑?!标愱荒系沽艘槐杷?,有模有樣的說道。
“不敢不敢,喝白開水好啊。”錢福貴連忙接過茶水,有些誠惶誠恐。
這可是狀元郎,文曲星下凡,別說是他們城南鎮(zhèn)這小地方,就是整個安陽縣那也是大名鼎鼎,現(xiàn)在又從昆侖山修道回來,年紀輕輕,卻道行高深,法力無邊,這名頭太大,一般人都不敢來找,生怕打擾了張仙人的清修。
錢福貴像見了城里領(lǐng)導似的,心里琢磨著,怎么開口請張大仙幫忙。
陳昊南打量了一眼,當然看出了錢福貴有幾分拘謹,心里樂了,這就是主場優(yōu)勢,他在城里混不走,但這一回來,搖身一變,立馬就成了昆侖大仙,唬得人不要不要的。
“錢村長,我看你眉頭有一道煞氣,晚上做夢有惡鬼纏身啊?!?/p>
陳昊南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就說玄事兒,平淡的語氣,頗有幾分高深莫測。
這錢福貴的面相,氣虛泛黃,心火浮躁,目光無神,必然是家里不順,經(jīng)常吵架,失眠多夢,又一把年紀了,精氣神虛弱,心智蒙昧,迷信這一套,肯定夢到鬼怪。
錢福貴一聽這話,果然嚇了一跳,心想,這張大仙還真是神了,連他做夢都知道。
“錢村長,有什么難處盡管說,我輩修行之人,本就為了斬妖除魔,鎮(zhèn)守陰陽兩界,庇佑一方太平?!?/p>
陳昊南一聲正氣,抖了抖道袍,挺直腰板,真有得道高人的風范。
錢福貴見了,心里也有了個安穩(wěn),但想到自家的事,又忍不住疲憊的嘆氣,說道,“我家剛蓋了新房,兒子也討了婆娘,本以為抱孫子享福了,但家里三天兩頭就吵吵鬧鬧?!闭f到這里,錢福貴壓低了聲音,生怕得罪了鬼神似的,“到了晚上,我家的豬就翻圈,雞也亂叫,我還經(jīng)常夢到有……鬼,說我貪了村里的錢,找我索命?!?/p>
他們這鄉(xiāng)下雖然偏遠落后,風氣卻很好,錢福貴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出身,年輕的時候,深受村里老一輩黨員的影響,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作風都挺正派。
但有了錢,亂七八糟的事也來了,有人見錢福貴家里蓋了新房,心里嫉妒,背后說閑話,再加上家里不順,錢福貴又上了年紀,五十幾了,也迷信這一套。
“天地良心啊,我可沒貪過村里的錢,蓋新房都是我辛苦存的,還有我兒子在城里打工賺的,聽人說,是我家新房的屋基不好,想請張大仙給看看?!?/p>
“這小事兒,定然是有陰鬼作祟,壞了風水?!?/p>
陳昊南先扣上一個鬼怪的大帽子,心里卻思量著,回來這么久了,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門,正所謂三年不開張,開張就要吃三年,這錢福貴在鄉(xiāng)下也算是大戶,他得怎么把小事搞大,狠狠的忽悠一把。
不過這錢福貴的家里,肯定也有問題,否則錢狗子有婆娘了,還打河村小學女老師的主意,搞得他都忍不住羨慕嫉妒,這次真要替天行道了。
“錢村長,我收拾一下法器,這就去你家看看,何方小鬼,敢在貧道的地界上作祟,定然要打得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好的好的?!?/p>
見陳昊南答應(yīng),錢福貴大喜,還真有點擔心張大仙年輕氣盛,脾氣不好,請不動。
陳昊南回屋里收拾起吃飯的家伙,一個灰舊的布袋掛在肩上,這叫百寶袋,是道士專門裝法器的,袋子里是羅盤、鈴鐺、黃紙、桃木劍、毛筆、朱砂等。
他在城里混的時候,這一套東西就準備齊了,只是他混得太差,沒接過什么大生意,這些東西也就沒用過,都很陳舊了。
陳昊南又看了看天色,快到中午了,心想,正好去錢福貴家里蹭飯,他兜里的錢花光了,好幾天沒見葷腥,今天可要打牙祭了。
“錢村長,我們這就動身?!标愱荒险f道。
錢福貴連忙點頭,張大仙真是雷厲風行,說著走就走,神仙一流的人物。
當然,錢福貴不知道,這位張大仙,打著主意要去蹭吃蹭喝。
錢福貴家就在隔壁河村,距離有兩三里路,對于鄉(xiāng)下人來說,兩三里路根本不算什么事兒,隨便走走就到了。
陳昊南對河村也不陌生,他小時候就在河村小學啟蒙,錢福貴家就在小學附近。
臨近中午,村里開始放廣播,放的還是流行歌曲,陳昊南心情大好,也跟調(diào)子哼著小曲,一路上屁顛屁顛的。
想當年,這廣播可是個神奇的東西,但時代發(fā)展太快,廣播很快就被淘汰了,也就他們這偏遠鄉(xiāng)下,還保留著廣播,早中晚都拉開放一下。
到了錢福貴家,連忙招呼著婆娘和兒媳去燒火煮飯,還叫兒子騎摩托去鎮(zhèn)上,買些鹵菜回來,很是熱情,像接待城里領(lǐng)導似的,生怕怠慢了張大仙。
陳昊南也暗自打量著錢福貴家里,是一棟兩層小樓,樣式挺新,屋里還做了裝修,風格像城里的房子,很是洋氣。
不過陳昊南一進屋,立馬感受到一股陰冷的微風。
自從開了竅,陳昊南的五官感知也越來越敏銳,這股冷風非常輕微,即便這是冬天,天氣本來就冷,他依然能清晰的感應(yīng)到,而人住的屋里,應(yīng)該有一股陽和之氣,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來這錢福貴家的風水,果真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