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緩緩的將手拿了下來,掏出帕子擦干了淚痕,又整理了著裝,方才慢慢的朝著自己的院落中走去。
府內(nèi)的人離開之后,聽風(fēng)院里一下子便寂靜了下來。
范氏接過趙思思端來的茶,低聲問道,“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聞言,趙思思微微一笑,道,“本來就想告訴母親的,只是剛才人多嘴雜的,沒法說罷了?!?/p>
她將昨日事情講了一遍,又道,“若不是貴妃娘娘急著傳召,我當(dāng)時便要全盤與母親托出的?!?/p>
范氏只是聽她講這個經(jīng)過,后背就已經(jīng)濕了一片了,好一會兒緊緊地抓住趙思思的手,鄭重道,“昨日的事情能逃出來是你命大,但是你要記著,這件事就到底為止,你要把它徹底忘掉!以后再也不許想起來,更不許去查探昨日的女人,你明白么!”
她只當(dāng)是冬梅惹怒趙思思,卻不想,那冬梅竟然出了這樣惡毒的點子。
見范氏這般緊張,趙思思只淡淡一笑,安撫似的反握住范氏的手,“母親放心,我已經(jīng)大了,不是魯莽之人,這事兒也只能到此為止。可是,處置下人的權(quán)力我還是有的!”
范氏細(xì)細(xì)思索了一番,道,“是,昨日之事咱們雖然不能再查下去,可是今兒個的事兒,我卻是一定要還你個公道的?!?/p>
說著,她又冷了神色,道,“這個李丁能拿到你的貼身之物,必跟你院子里的人脫不開關(guān)系。那冬梅只是個三等丫鬟,進(jìn)不得你的院子,想來,你院子是時候來個清掃了?!?/p>
趙思思早想到了這一層,聞言只一笑,便認(rèn)真的聽范氏安排。
待得母女二人商議了半日,天已經(jīng)中午了。趙思思又陪著范氏用了午膳,這才送了她回院子去。
卻不想,剛走到門口,便見玉茹一臉怒氣的走了過來,看到二人,玉茹請了安,又欲言又止。
范氏見玉茹來的方向是小庫房,便知必是為了家務(wù)事,她也不瞞趙思思,只道,“進(jìn)屋說吧?!闭f著,帶著趙思思一起進(jìn)了房間。
玉茹見她這態(tài)度,先是詫異了一下,繼而道,“回夫人,您上午著奴婢去查驗的賬目,奴婢已經(jīng)一一驗過,明面看來的確是沒問題,可是您看這個?!闭f著,玉茹從袖子里取出一份單子,只見上面一一列著采買名單。
范氏接過看了幾眼,便遞給趙思思,道,“思思,你看有什么問題沒有?!?/p>
趙思思伸手接過,仔細(xì)端詳了一會兒,見上面寫著青菜肉類以及綾羅綢緞各自的采買價格。她前世嫁給陸璋之后,也曾掌過一段時間的家,一下便發(fā)現(xiàn)了問題。
“母親,這錦緞的價格三十兩一匹,是不是太高了?”
趙思思說完,又指著其他幾個采買的東西,一一道,“還有這幾樣,價格都有些不對?!?/p>
聞言,范氏滿意的點點頭,道,“你倒是個聰明的?!?/p>
說完,范氏又問玉茹,“可曾查出來是誰貪得么?”
玉茹為難的搖了搖頭,道,“負(fù)責(zé)采買的那幾個嬤嬤們都是推三阻四的,老奸巨猾的很。奴婢問了半日,卻一點線索都沒有?!?/p>
聽了玉茹的話,趙思思忽然想起一事來。
前世里,家中因著銀錢虧空嚴(yán)重,老太太親自出馬徹查。
這一查不要緊,竟然查到了范氏的親信王嬤嬤頭上,那老貨仗著自己是大夫人房中的人,竟然貪了幾千兩銀子!
趙思思那時候只顧得看熱鬧,當(dāng)時還因為此事,幸災(zāi)樂禍了許久呢。
眼下玉茹一說貪污之事,趙思思立刻便想起了王嬤嬤,她沉思了一會兒,方才開口道,“母親,我這里倒是有個主意。”
范氏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說說看?!?/p>
“既然她們相互推諉,那咱們就選出一個主事的來。畢竟,幾個人合力吞一份兒錢,可沒有一個人獨吞來的好吧?先讓她們窩里斗著,等到時機(jī)差不多了,咱們再來個甕中捉鱉!”
趙思思一說,范氏便明白了過來,笑道,“你這個鬼丫頭,點子倒是多?!闭f著,她又笑看著玉茹道,“聽見四小姐說的了么,還不快去照辦!”
玉茹歡喜的應(yīng)了,忙忙的走了出去。
趙思思又陪范氏說了一會兒話,見她有些倦意,這才起身離開。
大夫人要選一個主事嬤嬤的消息很快便不脛而走,因著此次監(jiān)管之人是大夫人身邊的得力助手王嬤嬤,那些個聞風(fēng)而動的嬤嬤們便都動了心思。
最終,在玉茹和王嬤嬤的推薦下,范氏定下了三個人選,張嬤嬤、劉嬤嬤和趙嬤嬤都在范氏的人選之內(nèi)。
又是一日午后,王嬤嬤剛要睡覺,就聽得主母傳召。她趕緊起身收拾妥當(dāng),便去了范氏的房間。
“夫人,您找我?”
見王嬤嬤來了,范氏點了點頭,道,“嬤嬤,您來了,快坐吧?!狈妒弦幻婧皖亹偵馁n座,一面沖著玉茹道,“還愣著作什么,快去給嬤嬤沏茶!”
玉茹應(yīng)了一聲,倒了杯茶遞給王嬤嬤,歡喜的她連連道謝,“多謝玉茹丫頭,可使不得呢,夫人您真是抬舉老奴了!”
范氏擺擺手,笑道,“她是小輩兒,應(yīng)該的。嬤嬤,我今兒叫你來,實則是心里有了個人選,想跟你商量個主意來。”
聞言,王嬤嬤立刻眼中一亮,道,“夫人您中意的哪個?”
“唔,咱們主管后廚采買的張嬤嬤,我看她平日里行事倒是穩(wěn)妥,且又是你推薦的,你覺得她如何?”范氏思索了一陣,這才問道。
一聽到張嬤嬤,王嬤嬤立刻便有些歡喜,要知道,這個張嬤嬤跟她的關(guān)系極好!
只是,這話卻不能她自己說,王嬤嬤看了眼玉茹,道,“玉茹姑娘不是也推薦了一個么,老奴倒是覺得那個不錯呢?!?/p>
范氏聽了這話,頓時笑著擺手道,“她是湊熱鬧罷了,那個劉嬤嬤做事欠妥當(dāng),不如張嬤嬤穩(wěn)重啊?!?/p>
范氏的話如同一個定心丸,叫王嬤嬤心中頓時舒暢起來,“是,還是夫人您慧眼如炬吶?!?/p>
聞言,范氏嗤笑一聲,道,“你慣會哄我,嬤嬤,忙過這兩日,便把選的人公布了吧。我有些乏了,你先去吧?!?/p>
王嬤嬤千恩萬謝的出了門,又回頭望了一眼關(guān)上的房門,頓時便揚起一個貪婪的笑意。
在張嬤嬤的房間內(nèi)整整待了一下午,王嬤嬤才從她的房間內(nèi)出來。
而她的手上,已經(jīng)多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她得意的將荷包裝好,這才慢悠悠的向著廚房走去。
卻不想,還未走進(jìn)廚房,便見一個丫頭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道,“嬤嬤,您快去看看吧,絳朱跟青桃姐姐吵起來啦!”
王嬤嬤一愣,頓時便鐵青了臉色,道,“我去看看!”青桃是她的侄女兒,她沒有女兒,所以對這個哥哥家的女兒很是上心,從來都是捧著慣著的。后來青桃被趙思思趕去當(dāng)雜役后,她就使了權(quán)利把青桃調(diào)去了廚房,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誰都不敢給她氣受的。
果然,剛一進(jìn)門,就聽得里面在吵吵嚷嚷,王嬤嬤沉著臉走了進(jìn)去,道,“這是怎么回事兒,吵什么吵?”
一見王嬤嬤,青桃頓時便收了原先的利爪尖牙,委屈道,“姑姑,您看看,我千辛萬苦給大夫人熬出來的燕窩,都被絳朱打碎了!”
地上有一個碎掉的小爐子,里面的燕窩還在冒著熱氣,顯然是被打碎不久。
絳朱聞言,頓時氣道,“你當(dāng)真是會顛倒黑白,明明是你自己把這個爐子放在桌子邊兒上,便是別人不碰,它遲早也得掉下去!偏我倒霉,經(jīng)過的時候它掉了,我不說你嚇到我了,你還敢誣賴我打碎的?”
“呵,這里這么多人看著,你還敢嘴硬呢?”青桃嘴是個慣會挑撥的,當(dāng)下便尖聲道,“不信你問問這廚房里的人,哪個不知道是你打碎的?你搶了我在小姐跟前的位置,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大夫人的燕窩也是你能隨便碰的么,現(xiàn)在打碎了,這個責(zé)任誰來負(fù)?”
“你血口噴人!”絳朱平日里就是個穩(wěn)重的,當(dāng)下就氣得面紅耳赤,道,“我懶得跟你說這么多,我還要去伺候小姐呢!”
說完,絳朱就想走,卻不想,被王嬤嬤攔住了去路,“想走?先把這里收拾干凈了!”
絳朱一愣,見王嬤嬤粗胖的身子擋住去路,當(dāng)下就惱了,生氣道,“這廚房里有專門打掃的丫鬟,為什么要我去做?”
“我說是誰來,就得誰來!”王嬤嬤見青桃舊事重提,才想起這個絳朱和自己的侄女兒原先就有些過節(jié),當(dāng)下就打定主意要為難她。
絳朱不愿與她多做口舌,轉(zhuǎn)身便要去拿掃帚,卻被王嬤嬤一把奪過,道,“誰準(zhǔn)你用掃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