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未昏迷,乃天幸也。"
陳望長舒一氣,屹立原地,任由飛舟禁制開啟后,那凌厲的高空罡風肆意撲面,似利刃刮骨,痛入心扉。毋庸置疑,這禁制自是駱芙所開。
此前他歷經伐毛洗髓,體膚之間惡臭四溢,毛孔皆張,穢氣奔騰。
于這封閉的禁制空間內,便是最耐臟的犬兒亦難忍此異味,避而遠之,更何況是駱芙乎。
轟~轟~
烈風如狂,襲遍周身,陳望強撐數息,感身上臭氣與舊血已被吹盡,方盤膝而坐。
而那位于船首的駱芙,恰到好處掐指結印,重啟陣法禁制,再次護持飛舟,以御罡風。
見駱芙無異常,料其未察覺己之變故,陳望遂取出《五行煉體拳》,假意研習招式,實則暗運神念,潛入顱內。
他欲證此前腦中那片混沌黑暗是否虛幻。
"此……乃吾心海?"陳望驚詫,'觀'此奇異之地。
一片無垠黑霧繚繞,中央矗立一座青銅古鏡,形如崇山,蒙蒙青芒溢出,照破幽暗。
周遭黑霧盤旋不息,觸碰青銅鏡之青光即瞬消,化為縷縷透明氣流,為鏡吞沒。
"心海之內,竟藏青銅古鏡?"陳望確信,此秘境與古鏡俱存于心海之內。
人心海內,何來青銅古鏡?
疑惑之余,他細察此鏡。
鏡正面除卻那永不熄滅的青蒙光芒,別無他奇。
反觀鏡背,則銘刻著古篆蝌蚪文,更有云龍奇鳥之圖紋,變幻無常,神秘莫測。
"昊天……此鏡名乎?"陳望雖不解古篆,觀其形,心自明了,正是"昊天"二字。
"吾從小之疾患,偶發(fā)之昏迷,皆因這昊天鏡耶?"
陳望忽生預感,命運之輪,自昊天鏡現時起,已悄然而變。
此刻——
昊天鏡面驟放青芒,光華如潮,覆其神魂。眨眼間,金霞漫天,及至回神,已身處宏闊宮殿之中。
"此地,昊天鏡內乎?"
宮殿廣袤無垠,地板似一體鑄成。殿中唯有青銅大黑牛雕像靜臥,及那數條百丈之闊,同樣深遠的走廊,直通宮殿幽深之處。
"五道走廊……"陳望環(huán)顧,只見四道皆被金霞所蔽,唯余一道盡頭隱約顯露出殿堂輪廓。
略作遲疑,終踏步向前。
是也,行步其間。
其狀甚奇,雖能清晰感知外界之軀仍在,然于此殿中,卻又另具一軀,與其無異。
且其感,欲離此地,但凡念及,神魂即可歸肉身。
"既可隨時離去,不妨探究竟走廊末端。"陳望細察,警戒未減,知未知之境,或機緣,或險境。
……行未久。
一掛古篆牌匾之殿堂現于前。
"演法殿?"陳望謹慎前行。
殿內空曠,唯有中置青玉壁,熠熠生輝。
接近之際,青玉壁忽明,一人影隱現其上,動若活物。
"此乃拳法乎?"陳望初觀壁上人影之拳式,一時愣怔,繼而瞠目,如遇鬼魅。
因壁上之人影所演練者,恰為其不久前揣摩之《五行煉體拳》。
自第一篇'熊靈神力拳'始,每一招一式均細致入微,人影腰腹隨之鼓脹收縮,清晰可見。
"此,此,此……難道是拳法配套之吐納術?"陳望顧不得驚訝,細觀之,尤其那人影腰腹之動作,他尤為留意,乃至同步吐納。
然而壁上之人影演練之時,不乏跳躍騰挪,時有不見之處。
加之陳望此前關注點在于第五篇'鶴靈養(yǎng)氣拳',及至人影流暢完成三十六式熊靈神力拳,陳望僅記十三式,不及半數。
"演練如此迅速,難以銘記!"陳望憤擊壁面,身卻踉蹌,落空無物,似被無形之力牽引,'嘩'一聲,穿壁而入。
瞬時,他發(fā)現自己身不由己,正逐一演練拳法。
所用拳法,正是壁上所現之'全貌'《五行煉體拳》。
"竟能親身經歷!"陳望驚喜交加。
此感奇異無比。
猶若附身他人,雖無法自主行動,卻能感受每招每式間肌肉筋脈之力量流轉,以及每次呼吸帶動氣血之激蕩。
而外界之身,隨之而動,于船尾甲板之上,演練拳法。
雙目微闔,似沉浸于某種玄奧之境。
……
"頓悟邪?"
盤坐船首的駱芙驀然回首,望向陳望,眼中滿是驚異。
頓悟于修行界雖非罕見,卻有前提。
必經久苦功,磨礪技藝,積聚深厚,方能捕捉心間靈光乍現,入頓悟之境。
陳望自翻閱《五行煉體拳》至開始修習,不過半時辰。
區(qū)區(qū)時日,能熟記全書,連貫演繹五套拳法已屬天賦卓越。
一觀即悟?
笑話耳。
"汝來。"
蜷縮于角落的三兒突聞清冷之聲。
"將你家主子從小至今之事,詳述無遺,勿有遺漏。"
世子之事,豈是吾這賤奴能隨意言之?
三兒欲拒,然抬首間,目光與駱芙深邃如淵的雙眸相接,隨即頭昏目眩,陷入昏迷,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