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野點點頭,道:“正是。”
“我剛好要給祖父請安,茶就由我端過去吧?!鳖佊袢恍α诵?,伸手將茶接了過來。她平日也沒少在顏廷徵身邊幫著研墨沏茶,這些事情做起來也是手到擒來。
穆野也不客氣,道了聲謝,便忙其他的去了。
方茴堂的大門敞開著,老爺子正坐在石凳上,石桌上面是一副殘棋。
正是秋日的天,日頭高高的懸在頭頂。日光透過那株枝繁葉茂的楊樹,斑駁的散落在棋盤上。而坐在石凳上的老者,時不時的縷著花白的胡須,眉眼之間皆是一派的悠閑自在,倒當真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只是,在顏玉然看到那副殘局之后,卻完全不這么想了。
棋盤之上星羅棋布,點點滴滴皆是殺伐紛爭。眼見那白棋被困一隅,若是想要殺出重圍,便難免傷亡慘重。可若是偏居一隅,那等待白棋的,便是最終的全軍覆沒。
到底是拼死博一個未必成活的出路,還是坐著等死,被黑子吃個干干凈凈。無論是哪一種局面,似乎都不太理想。
“祖父安好?!?/p>
走到離石桌三步遠的時候,顏玉然自然地欠了欠身。
顏廷徵見她看的認真,不禁微微一笑,道,“莫非然兒對這盤棋有自己的看法?”他沒有錯過,顏玉然眼中乍一閃過的光亮。
顏玉然也不推脫,徑自從棋盒里拿了一顆白子出來。象牙棋子所帶來的溫潤觸感讓她一時有些恍惚,只一瞬間,她便回歸了神智,再次端詳了一眼棋盤,而后在顏廷徵鼓勵的目光里,將棋子定定的放在了某個位置。
在棋子落下的那一瞬間,顏廷徵的眼頓時便亮了起來。如此一來,這盤殘局,便瞬間被打開了一個生門,白子不但成功突圍,且還反敗為勝!
顏謹洺端著茶水從屋子里走出來,剛才他為老父去倒茶喝,卻不想,剛回來就見老父拍手笑的暢快,見到自家閨女也在顏廷徵身旁站著,因此笑著問道,“然兒做什么了,惹的你祖父這般開心?”
顏廷徵擺擺手,指著這盤棋局,道,“慎言,你來看看。”
顏謹洺將手中的茶杯遞給顏廷徵,這才望向原先的殘局,只是這一看,卻頓時愣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顏玉然道,“然兒,這是你落的棋子?”
顏玉然點了點頭,略帶羞澀道,“我胡亂下了一子,爹莫要怪我?!?/p>
“他哪里會怪你,然兒這是好一手破釜沉舟??!”顏廷徵飲了一口茶,話里滿是對這個孫女兒的驕傲。
顏謹洺聽了這話,頓時笑道:“爹莫要夸她,不然這鬼丫頭又要得意的上天了!”
顏玉然見他二人說話,只在一旁陪著笑容,卻不想,顏謹洺又將話題引到了顏玉然的身上。
“然兒,你可否告訴為父,你平日里膽子一向小,那日是怎么有勇氣給三皇子擋箭的呢?”
聽到顏謹洺的問話,顏玉然神色一滯!
她微微一笑,道:“回父親的話,當時情況十分兇險,且四周地處森林,唯有女兒離三皇子最近。如果明知道事情有可能有所轉機,女兒卻沒有挺身相救,而導致三皇子出了什么問題,顏家一定會被皇上遷怒的。所謂天子一怒威震八方,便是為了顏家,女兒也不能放任皇子的安危不管,唯有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這樣的解釋聽起來不僅符合常理,且也是大氣的很。
顏謹洺張了張口,終而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為官這么多年,見解竟然不如我這十幾歲的女兒!”
顏玉然輕輕一笑,道,“爹這是說的那里話,人都說虎父無犬子,自然是顏家鐵骨錚錚,才能養(yǎng)出我這樣的好兒女呢!”
這話一出,顏廷徵頓時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慎言,你倒是養(yǎng)了個好女兒,這伶牙俐齒的,變相給自己臉上貼金呢。”
顏玉然又陪著二人說了幾句話,顏廷徵這才揮揮手,道,“行了,我跟你父親談點公事,琢丫頭,你先回去吧?!?/p>
顏玉然應了,又給顏廷徵父子行了禮,這才由著鈴露的手,一起出了方茴堂。
她一離開,方茴堂里霎時便安靜了下來。
顏廷徵有些蒼老的手執(zhí)著一顆白子,輕輕的敲擊著棋盤,良久才開口問道,“慎言,你看這丫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