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字面上是在苛責紫竹,那份言辭中卻似隱藏著更深的意味。
紫竹連連磕頭,悲鳴道:“一切都是奴婢的過失,懇請二小姐懲罰,求夫人明察秋毫!”她的淚水與臉頰上的血漬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凄絕的畫面。
然而,楚錦音的心湖并未泛起半點漣漪。
她離世時的凄涼,以及愛子被迫離去的那份悲痛,遠非眼前的場景所能比擬。
紫竹,楚葭伊的左膀右臂,曾助紂為虐,陷害她之事亦罄竹難書。
此刻,楚錦音恨不得能親手了結(jié)這個宿敵!
但此刻,這份憋屈如同鯁骨在喉,難以釋懷。
未曾料到,凌姨娘竟能如此輕易地將楚葭伊的心腹推出作為替罪羊,代其受過。
這樣一來,無論是她還是母親,都無法再對楚葭伊與凌姨娘追究,唯有處置紫竹以了結(jié)此事。
梁晚芳蹙眉,不忍直視紫竹那滿是血污的臉龐。
她又怎么會不知其中的暗流涌動,只是權(quán)衡之下,只能強壓下不滿,冷冷宣布:“既然如此,留你無用。吾家供你衣食,你竟敢加害府中千金,如此不忠之仆,速速遠離我楚家方為上策!”
“來人,將她拖走,先杖刑三十,再令管家將其逐出。”
小侍女應(yīng)聲而出,隨即兩名壯碩的婆子進門,粗魯?shù)刈е现竦谋郯蛲馔希瑢λ目藓奥暢涠宦劇?/p>
其中一個婆子甚是機靈,順手抽走了紫竹緊握的絲帕,塞住了她的嘴,以免驚擾到屋內(nèi)的主人。
畢竟,她們家的大小姐身體尚虛,不能因這等小事受驚。
門外,紫竹遭受杖責的聲音隱隱傳來,伴隨著沉悶的痛呼,被阻塞的哭泣變得模糊不清,室內(nèi)之人難以聽清。
而屋內(nèi),跪在地上的楚葭伊,聽著那一下下落在紫竹身上的杖擊,身體不禁顫抖。
凌姨娘努力擠出一抹微笑,望著梁晚芳:“夫人,如今二小姐的清白已然查明,能否請二小姐起身?二小姐體質(zhì)嬌弱,不宜久跪,夫人仁厚,必定不會與二小姐計較。”
梁晚芳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無法懲治真兇,凌姨娘的模樣更是令她厭惡三分。
聞言,她冷言回道:“紫竹乃二小姐的貼身侍女,發(fā)生此等丑事,便是管教不周之過!連身邊最親近的侍女都能背叛,足見其管教之失敗!若再放縱,下人豈不是要騎在主子頭上了?
“作為姨娘,你不僅不盡教導之責,反在此袒護,用心何在?難道想讓我楚家的千金日后嫁為人婦,因治家不嚴而遭人恥笑,連自己身邊的人都管不住嗎?
“對二小姐管教不嚴,罰扣半年月錢,并抄寫《女則》十遍!明日呈上,我自會審核!”
處理了紫竹,楚葭伊自然也逃不過責罰!
楚葭伊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心中卻掀起了滔天駭浪。
半年的月錢???
她攥緊了拳頭,心中如霜打的茄子,一片萎靡。原本就不充裕的月錢,再一罰,未來半年的日子可怎么過!
牙齒咯咯作響,楚葭伊恨不得將自己的銀牙咬碎!
無錢添置新衣,購買首飾,那些高高在上的千金們不把她嘲笑成鄉(xiāng)巴佬才怪!顏面何存?
更別提打點下人了。沒有銀錢籠絡(luò)人心,還想讓他們忠心耿耿?到時候,在這深宅大院之中,她的每一步恐怕都會舉步維艱!
事事求人,這樣的日子怎么過?
十遍《女誡》,明日就得交,眼看日已西斜。雖然字數(shù)不多,但抄十遍下來,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在等待著她。
梁晚芳面色凝重,不容反駁。楚葭伊縱有千般不愿,也只能默默承受。
“起來吧,別跪著了?;厝ズ煤贸瓕憽杜]》,仔細反省?!绷和矸嫉徽f道,眼神一掃凌姨娘,“凌姨娘,若是教導不好女兒,就別在二小姐面前頻繁出現(xiàn)。以姨娘的身份,免得給小姐樹立不良榜樣。”
望著這對母女如出一轍的行徑,梁晚芳內(nèi)心疼痛不已。早知楚葭伊是這樣的人,又怎么會讓自己的掌上明珠與她親近?
若非為了楚錦音,梁晚芳何須對楚葭伊另眼相看,視為己出?
府中庶出子女眾多,唯獨楚葭伊獨享尊榮。而今看來,養(yǎng)育的竟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凌姨娘被這句話堵得心口發(fā)悶,言辭中的鋒芒直刺心扉,唯有低頭認命:“夫人說得極是……”
扶起楚葭伊,兩人踉蹌離去。臨行前,楚葭伊微微欠身,聲音哽咽:“多謝母親,伊兒先行告退?!?/p>
二人面色蒼白,逐漸消失在庭院之外。
一俟無人,楚葭伊面色驟變:“楚錦音真是福大命大,那樣的寒水竟未能奪走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