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片刻,祁靳之輕笑一聲,沖著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講的極有道理,是本王唐突了,還望老夫人莫見怪?!?/p>
祁靳之后退了半步,再不多言一句。只是自他臉上,卻瞧不出絲毫憐香惜玉的意味。
想必只有慕長歌一人,從他眼底看出了那一絲藏著的狡黠。仿佛他原本就只是想來看一場好戲,并沒有真的要為了誰而求情。
慕長歌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冷笑卻自她的眼底層層疊疊地布滿了眼瞳。
祁靳之不再開口,旁人更是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老夫人略略別過視線,守著的婆子便懂了,上來道了句得罪,就要拿下慕長歌。
那二人鉗住了她,慕長歌仍是不肯走,低低地深吸一口氣。
時辰已到,好戲豈有拖著不開場的道理。
她不肯走,老夫人心底的怒火便越發(fā)旺盛,正要開口命人強行將她拖走,就在此時,慕長歌才緩緩抬起了頭。
神情似是哀傷到了極點,淚水隱忍著,泛出波光點點。
祁靳之雙眸微微瞇起。
“老夫人,您真要為了一個欺主多年的刁奴而責罰孫女么?”慕長歌顫聲哀嘆,眼淚撲簌簌滾落了下來,又百般無助地望向大夫人,“母親又為何不開口,難道就連母親,也不信長歌了嗎?”
“不是不信你?!贝蠓蛉溯p嘆一聲,眼底掃過仍被綁在樹上的張媽媽,“只是你平白無故便把張媽媽打成這樣,至少也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才是?!?/p>
大夫人假惺惺的面上功夫,早已練就到爐火純青,“張媽媽怎么說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難道真是我平日對你太過溺愛驕縱,才催生了你這刁蠻性不成?”
慕長歌忍著眼淚,搖頭,“她是我乳娘,我怎么會扔下這情分不管不顧?倘若我真想要了乳娘的命,丟給她根麻繩,直接勒死不更好?何必還要如此大張旗鼓,甚至還驚動老夫人?”
“老夫人,孫女若早知道會驚到老夫人,也斷然不會這么做的??伞蓪O女當真沒有想要鬧出人命!”
“差人綁她上去那會兒,孫女就已經說得明白,她若能想清楚,肯自己認了這錯,都可以既往不咎。只是,還不等她認錯,你們就已經趕過來了……”
慕長歌掙脫開婆子的手,跪在老夫人面前,仰起那張沾滿淚水的巴掌小臉,“老夫人,孫女向您認錯,孫女不該思慮不周,深更攪了老夫人清靜?!?/p>
“可孫女錯也只錯在驚擾了您,責打乳娘,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若不是她太過刁鉆,孫女又怎么會忍心拋下往日情分而責打她?!”
張媽媽究竟能做出什么刁鉆之事?
大夫人心底暗暗思量了起來,張媽媽是她的人不假,可她做過的也僅僅只是幫自己盯著她一舉一了。
張媽媽這人又有些愚鈍,從不敢自作主張多做什么。
這樣想來,張媽媽就算真是犯了什么錯,最多也不過是言語上有了幾句過失,更何況,她在慕府的眼線也不止張媽媽一人,倘若張媽媽真捅出什么大婁子,自己早就該知道,斷然沒有可能隱瞞的如此密不透風!
真要是這樣,那這小狐媚子還真是蠢到很合自己心意。老夫人最厭惡那些個小家子氣的撕扯,哪怕真是張媽媽最先有了不是,也只會更覺慕長歌是糊不上墻的爛泥!
夫人眼底隱隱透出絲冷笑,神態(tài)卻異常凝重。
“老夫人,倒不是兒媳偏袒長歌,長歌真要是做錯了,莫說是老夫人,兒媳親手打她都打得!可我瞧她這模樣,怎么看都是真受了委屈,不如先讓長歌清說個明白,之后再做定奪?”
這提議并不過分,老夫人微微頷首,甚至還帶了幾分贊許。
“你對待庶出子女,向來如此寬厚。也好,就按你說的來。”
“長歌謝過老夫人,謝過母親!”
慕長歌站起身,掏出帕子輕輕擦干眼角,眉目間仍舊殘存著一絲委屈,眼淚卻是絕不再掉。
她清楚,在老夫人心中,自己尚且還沒有一席之地,倘若一直哭啼,非但不會令老夫人心疼,只怕還會令她更加覺得心煩。
擦掉眼淚,慕長歌看向碧珠。
“去小庫房,把里面那口箱子搬出來?!?/p>
碧珠這會兒還有些驚魂未定,只知道小姐是如何吩咐,自己便如何去做就是。
不過一會兒工夫,碧珠便捧著一只不大的木箱出來了,示意碧珠將木箱放在地上,慕長歌苦笑。
“我原想不把這件事鬧大,該留的顏面,也都留上幾分,可如今……”
像是說不下去了一般,慕長歌搖搖頭,掏出一把鑰匙,當著老夫人的面打開箱子。
箱子里面擺著的,無非是一些燕窩之類的尋常補品,以及一只不起眼的木匣子,安靜地躺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