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燈影下,張媽媽眼角似乎都有些紅了,慕長歌輕輕攥住那枚平安扣,忽的低低一笑,“張媽媽,你待我真好。”
“小姐這說的是什么話,奴婢是小姐的乳娘,對小姐好,這是奴婢的本分!”張媽媽恭順回道。
話音落地,只聽哐當(dāng)一聲脆響,剛送到慕長歌手中的茶盞,已被她狠狠摜到地上。輕薄瓷片碎了一地,伴著滾燙的茶水四濺開來。
立在一旁伺候著的碧珠,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方才還淺笑盈盈的慕長歌,此刻已是面若寒霜,冷冷幽光點在眸中,只消一眼,便有了那氣勢凜然。
“原來張媽媽還清楚什么是做奴婢的本分?!蹦介L歌朱唇輕啟,自唇齒間透出的,卻是透著一絲寒氣的聲音。
張媽媽先是臉色一白,隨即便跪在了地上,一臉茫然,“小姐別生氣,不管小姐惱的是什么,都是奴婢的錯??!”
慕長歌唇角輕輕一挑,挑起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冷笑,“張媽媽,你待我,可真是忠心不二啊。”
乍一聽,張媽媽此番話語著實令人感動,但這話若是被別人聽了去,只怕任憑誰都會以為,是她慕長歌仗著當(dāng)家主母的疼愛,日益驕縱跋扈,稍有不順,就要拿著自己乳娘出氣。
十七年來,如此陰奉陽違對待她的下人,又何止張媽媽一個?
在這千翠院中,放眼望去,除了一個碧珠待自己死心塌地,還有幾個真當(dāng)她是正經(jīng)主子的?
曾經(jīng)她還真以為這滿院子的下人都待自己忠心耿耿。
當(dāng)真可笑!
現(xiàn)如今她已是重活一世之人,倘若還要明里暗里任人欺凌折辱,豈不是愧對蒼天?
“碧珠?!蹦介L歌面色微冷,“去把咱們院里所有的下人都給我喊來。”
“是,小姐。”
碧珠附身退了出去,心底浮起來的驚愕,一時卻怎么都消散不了,往日里小姐對待下人,即便是對那些個粗使婆子也都和和氣氣,不曾見她動怒過幾回。
雖說外面有那些個不知好歹的,胡亂嘀咕什么二小姐性子乖張,但那也只是不著邊際的傳言罷了,今兒她怎么就……
碧珠心里雖有了團解不開的疑惑,然而小姐吩咐的,她定得照辦。
過了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千翠院的下人們,便一個接一個地進了屋,瞧見跪在地上的張媽媽,個個臉上都透出了一絲訝異。
再看看那斜靠在貴妃榻上,正慢條斯理飲著一盞新茶的二小姐,進來的下人面面相覷了半天,也還是誰也猜不準,今兒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過了許久,慕長歌才掃一眼張媽媽,冷聲呵道。
“好一個張媽媽,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不過仗著自己是府里的老人,我平日對你也敬上幾分,竟就欺到我這小姐頭上來了!”
張媽媽連呼冤枉,那張豐腴的臉都漲紅,“奴婢、奴婢哪里敢欺負小姐?小姐這么說,可真是冤枉奴婢了呀!”
張媽媽拍著胸口,聲音顫顫巍巍,含著一汪眼淚,“小姐平日里飲食起居,哪樣不是奴婢這個乳娘一手操辦,奴婢待小姐盡心盡力,奴婢何曾欺負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