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皇城殘陽如血,這廂的回程馬車也不好過,慕沉川打了個哈欠,肩膀的傷口因為藥物的作用,沒有原來那么火辣疼了。
也許安國侯在這刻才認認真真的要靜下心來看一看這個自己從來不曾正眼的女兒,慕沉川在他的印象中是個俯首帖耳甚至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也絕不敢看著對方眼睛的小姑娘,每每被欺凌的遍體鱗傷哭喊無救,而現(xiàn)在,豆蔻年華的小丫頭中箭被救重臨侯府,卻仿佛人間地獄走了一遭后,判若兩人。
安國侯不是傻子,慕沉川在大殿上的幾句話有的放矢的很,看起來乖巧安順,實則心有玄機,他有一種錯覺,不是自己掌控著這個小丫頭,而是這個小丫頭在伺機,掌控他。
慕沉川的眼皮已經(jīng)耷拉了下來,老實說,她無比的困乏卻又陣痛的無法入眠,被那些姐妹折騰完又險遭王爺掐死,很好,圣上金口無虛言,又差點送她入虎口。
慕沉川現(xiàn)在最想的,是能好好的躺在床上,淺淺睡上一覺,就心滿意足。
“你在侯府里的事,我都知道了。”安國侯打量的神色未變,慕依琴早就將一切告知他。
“父親放心,”慕沉川半微睜眼,幾乎半個身子都靠躺在了軟墊上,這老家伙這會還想要威脅她不成,“大夫人是大夫人,慕沉川是慕沉川。”顧氏做的那些個瞞天過海的糟心事,她沒必要到處宣揚,畢竟在府中立足還有要“仰仗”這些個人的時候。
安國侯聽的明白,呵,這是慕沉川要拿著自個兒的籌碼談條件:“你有何所求?!彼苯亓水?,分毫沒有一個父親對女兒應有的半丁點兒關心,倒更像將她視作一種潛在威脅。
慕沉川忍不住想笑:“所求不敢當,女兒一切都依照父親的意思,”剛才配合安國侯的還少嗎,不夸夸她?“可是您一路上這么緊張,是在擔心女兒的安危還是怕我把您拉下水呢?”慕沉川的聲音還帶著些許的沙啞,聽在安國侯耳中竟似有著婉轉(zhuǎn)的取笑意圖。
那小姑娘若不是在說自己寄人籬下別無選擇,就是在說他安國侯居心叵測,老侯爺能在朝野立足多年,除了因為蓉妃的關系也少不了自身的謹言慎行。
“皇上保不住你?!卑矅畛谅?,面對一個小丫頭,他沒道理失了身份,畢竟他可是親眼看著謝家王爺險些掐死了慕沉川的。
那他這個當父親何可曾庇護過慕沉川哪怕一句話?可笑。
“女兒不求圣上的庇護,自然也不會求您的庇護,”慕沉川軟綿綿的聲音落在安國侯耳中跟炸彈沒兩樣,“賢王在都城遇刺是何等大事,可陛下今日只字未提,謝家王爺又豈是省油的燈,風吹草動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彼巡檎易C怕是早就緊鑼密鼓的進行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安國侯有些坐不住了,“嘴是用來吃飯的,少說兩句,對你我都有好處?!彼浑p老眼直瞪著慕沉川,這小丫頭片子是在威脅他嗎,慕沉川這個當事人若是開口說兩句話,那可比什么證人都能掀起軒然大波。
這丫頭,怎生得如此膽大妄為了!
安國侯反應過來時那眼中就不是驚詫,而是怒火了,他甚至有兩分敢怒不敢言,一股氣都憋在胸腔和心窩子里,在慕沉川這兒吃了個實打?qū)嵉陌T。
“父親大人別緊張啊,小女不是住慣了山間鄉(xiāng)野嗎,向來不拘小節(jié)、有德報德,有地方住,有地方睡,安安穩(wěn)穩(wěn)就能滿足?!蹦匠链ㄟ@個要求不過分。
有德報德,自然有怨報怨。
她這是在趁熱打鐵還是趁火打劫?!
安國侯的嘴唇顫了顫硬生生落出一句:“你是我安國侯府的小姐,自然有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婢女?!边@一句可就徹底承認了慕沉川。
慕沉川眼角眉梢還有那么兩分得意洋洋:“沉川多謝父親慷慨。”她絲毫沒把安國侯現(xiàn)在氣得陣紅陣白的臉色看在眼中。
“吁——”外頭的車夫叫停了馬車,車身晃動,車簾已掀,很是識時務:“老爺、小姐,到府了?!?/p>
慕沉川一抬眼,就瞧見府門口恰迎面走來一人,似是剛到,也同樣瞧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