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慈說話的聲音不大,離著章秀妍又遠(yuǎn),自然不會被章秀妍聽見。若是謝如琢不了解沈婧慈的話,還真以為沈婧慈這是在跟自己說體己話呢。
可偏偏她就眼睛好使,一眼就看到了距離自己不過兩步之遙的章家丫鬟。
謝如琢眼圈兒一紅,委委屈屈的看向沈婧慈:“沈姐姐,你怎么可以這么想我?如琢秉承祖宗家訓(xùn),向來以禮待人,以誠待事,怎么敢有那么惡毒的想法!”
謝如琢因著氣憤,連身子都有些顫抖,雙眼含淚看著沈婧慈,周圍的人都被她們的動靜吸引看了過來。沈婧慈心中暗恨,這謝如琢是真善良,還是心機(jī)深?頂著看向她的各種眼光,她不得不哄著謝如琢。
“如琢妹妹,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婧慈聲音剛落下,尖細(xì)的太監(jiān)聲音緊接著響起。
“皇上駕到,二皇子駕到!”
“參見皇上,參見二皇子?!?/p>
涼亭內(nèi)外瞬間跪滿了人,地面是冰涼的石頭,沾了水的衣服挨上地,帶來的冰涼觸感叫人渾身一個激靈,很多還沒去換衣服的小姐撐不住全身冷顫,慌亂不已。
謝如琢的眼睛盯著地面,狠狠地咬著下唇,本就泛白的唇上滿是腥甜的氣息。她的手掩在披風(fēng)之下,用力的掐著腰上的軟肉。此時此刻,唯有刻骨的痛意,才能讓她的理智重新回來。
“都起來吧。”
皇帝看著這亭子里都是濕漉漉的女眷,皺起了眉。他本是循著茶香過來的,卻不想,竟然看到了這樣一幕,身為京城貴女,實在是不成體統(tǒng)!
目光一轉(zhuǎn),皇帝看著跪在前面的兩個身影,微微點頭,這兩個倒是沉穩(wěn)些。
“你們兩個是誰家的姑娘,抬起頭叫朕瞧瞧。”
被皇上親自點名,沈婧慈心中一喜,謝如琢卻是霎時繃緊了神經(jīng)。
沈婧慈緩緩抬頭,露了一個最標(biāo)準(zhǔn)的笑意,柔聲道:,“河南道臺沈玉明之女沈婧慈,叩見吾皇萬歲?!?/p>
落水之后,沈婧慈的妝容便花了,她當(dāng)下就將臉上的脂粉盡數(shù)抹掉,此時一張素凈的臉看在皇帝眼里,倒是別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感覺。
“原來是沈愛卿的閨女,難怪出落的這么水靈?!被实垲h首一笑,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幾眼,卻在看到她裸露的小腿之后,便瞬間淡了神色,轉(zhuǎn)而看向謝如琢。
謝如琢拼盡全力才沒叫自己沖上去撕了二皇子,此時見皇帝看自己,只得壓制住狂躁的心神,努力的平靜著情緒:“臣女謝氏如琢,叩見皇上。”
滿朝之下,也只有一家姓謝,皇帝倒是認(rèn)得她,頓時笑道:“這不就是前些時日替老三擋箭的丫頭么,傷可大好了?”
謝如琢恭謹(jǐn)?shù)溃骸岸嘀x皇上體恤,臣女已經(jīng)大好了。”
皇帝見她不驕不躁,雖然渾身濕漉狼狽,卻難掩眉目的沉穩(wěn)大氣,心中倒是生出了幾分滿意。
二皇子蕭君涵見這局面,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沈婧慈,轉(zhuǎn)而向著謝如琢笑道:“琢兒這些日子倒是看著精神好的多,不像剛受傷那幾日,瞧著就叫人心疼呢。”
聽得這話,謝如琢立即低下頭,咬住了下唇。一聽到蕭君涵的聲音,她強(qiáng)自忍住的情緒差點崩塌。她恨不得上去狠狠地掐著他的脖子,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看在蕭君涵的眼里,這卻是謝如琢害羞的表現(xiàn)。他自然知道這丫頭對自己有意,雖說這樣一個草包他蕭君涵看不上,可這丫頭身后的謝家……
蕭君涵剛有些蕩漾,就聽得謝如琢清冷的聲音響起:“二皇子愛惜臣子,如琢感激不盡,只是女兒家清譽到底重要,還望二皇子慎言?!?/p>
清清冷冷的一句話,劃清了兩個人的關(guān)系。蕭君涵一張臉頓時冷了下來,只是皇帝在他身前,他并不好發(fā)作,只干干的笑了一笑。
皇帝倒是沒注意這些波濤暗涌,抬腳走到?jīng)鐾ど蟽?nèi),頗為感興趣的問道:“這茶是誰泡的?”
雪山霧尖能不能香飄三日倒是未知,可是這香氣到現(xiàn)在都沒散,卻是真的。
聽得皇上問話,謝如琢這才斂了心神,回道:“臣女茶藝粗鄙,叫皇上見笑了?!?/p>
“丫頭,這茶是你泡的?”皇帝沒想到這茶會是出自一個十五歲少女之手,頓時有些詫異。
他隨手端起一杯,品嘗過味道后,點了點頭:“謝公果然會教養(yǎng)女兒,你小小年紀(jì)就有如此茶藝,了不得?!?/p>
“皇上謬贊,臣女愧不敢當(dāng)?!?/p>
當(dāng)今圣上愛茶,尤其愛雪山霧尖。上輩子她在茶藝會上出丑之后,回去便被蕭君涵旁敲側(cè)擊了一頓。謝如琢是個不服輸?shù)男宰?,五年時間用心學(xué)會的一道雪山霧尖,又怎么會差?
皇帝在此,眾家小姐便是凍得有些瑟瑟發(fā)抖,也不敢說一句話??稍挷荒苷f,噴嚏卻是忍不住的。
只聽得一個“阿嚏”出聲,那罪魁禍?zhǔn)做畷r便捂著了嘴,臉上寫滿了惶恐。
謝如琢倒是神色鎮(zhèn)定,行了禮,道:“皇上,請恕臣女無狀。臣女跟幾位姐姐方才不小心落了水,容我們先去換衣服。”
皇帝似是才注意到這個情況,當(dāng)下便笑著拍了下額頭:“是朕疏忽了,你們快去吧?!彪S后,他又喊了身邊的近侍道:“小勝子,你去尚宮局取幾件織錦,給這些小姐們換上?!?/p>
聞言,眾人頓時相視歡喜,紛紛謝恩。
謝如琢謝過皇帝,隨著眾人離開湖心亭時,回頭望了一眼蕭君涵。
那一張熟悉到刻骨銘心的臉,此刻是多么的謙虛而恭謹(jǐn)!遲早有一日,她會狠狠地剝掉這個人的偽面具!
宮中每舉行大型宴會,都會著尚宮局備下女子的衣服,因著都是大家貴女,這換衣服的地點也都得是獨門單間。
領(lǐng)頭的宮女帶著謝如琢穿花拂柳的走了許久,路,越走越偏。
謝如琢警惕起來,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了一句:“姑姑,這路是不是走的有些遠(yuǎn)了?”
領(lǐng)頭的宮女回頭,生硬的扯了個笑容:“謝小姐,今兒個落水的人太多,離得近的都被占了,總得一一錯開不是?”
“勞煩姑姑了。”謝如琢心里明白了,方才所有人的丫鬟都來接應(yīng),唯有她的丫鬟沒有蹤影!淺碧雖然心大,可絳朱卻是個沉穩(wěn)的,斷斷不會出這等差錯。
謝如琢拼命的回想前世里還發(fā)生過什么,前世里她落水之后,是直接被喬氏接走,送回家了的。
眼下這種情況,又是怎么回事?
謝如琢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打定主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謝小姐,請吧?!?/p>
宮女推開慈恩殿的門,率先走了進(jìn)去。
謝如琢記得這宮殿,專門供衣,位置算不得偏僻,卻距離宴會較遠(yuǎn)。屋內(nèi)的衣服掛了整排,其間還散發(fā)著幽幽的香氣,有八寶琉璃宮燈打著旋兒,倒是頗為整潔干凈。
剛才在外面待了這么久,她外面的衣服已經(jīng)干了,只是貼身的小衣黏膩的很,穿著格外不舒服。
謝如琢謹(jǐn)慎的查探了這屋子,見的確沒有可疑之處,這才微微放了心,將自己的衣服解下,挑了一套鵝黃的宮衣,換了起來。
就在她剛系上扣子,男女的調(diào)笑聲突然從門外傳來,帶她來的宮女早已不知去向!
她前世已然經(jīng)了人事,對這喘息的聲音亦不陌生。立即繃緊了神經(jīng),聲音卻越來越近,謝如琢顧不得思考其他,將自己換下的衣服一股腦塞進(jìn)了床下,四處打量一圈之后,頓時爬上了桌子,扒著窗戶便要向外跳。
伸出的腳懸在半空,謝如琢咬牙,窗子的下面,竟然是一個偌大的湖!
咯吱一聲,門被人大力推開,下一刻,進(jìn)門的女子如蛇一般纏上了一同進(jìn)來的男人。
男人伸腳便將門反掩上,一把抱起懷中的女子,扔到了床上,直接撲了上去。
女子伸出藕一般的胳膊,軟軟的撐著男人的身子,媚笑道:“瞧這猴急的樣兒,莫不是你府上的人沒有滿足你么?”
男人邪佞的一笑,:“她們哪有你伺候的舒服,好人兒,可想死我了!”說著,男人的唇便吻上了女子的臉。
羅帳之下,一片的春色無邊??上?,謝如琢沒有興趣欣賞這出活色生香的活春宮。因為——
微風(fēng)襲來,水波不興。碧色的湖面上,有零星的荷花開著,隨風(fēng)將清雅的香氣送到她的鼻端。
謝如琢費力的扒著窗戶的外墻,青蔥一般的指甲早已折斷,指頭緊緊地扣著青石磚的縫隙。她整個身子懸空在外,稍有不慎,便會落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