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哥當(dāng)著外人的面教訓(xùn),蕭歆寧頓時有些不樂意了:“三哥,你倒是有心護(hù)著人家,可是你也不看看人家有沒有在乎你!若不是這個女人,又怎么會白白浪費(fèi)掉雪蓮那么珍貴的藥材。況且,謝家的兒女們見了我們居然連基本的禮儀都沒有,明明是沒有把我們給放在眼里!”
“歆寧?!?/p>
蕭君夕的聲音明明還是一樣清淺的音調(diào),在場的人還是齊齊聽出了威壓警告的味道。
蕭歆寧臉色一怔,愣了半響,還是識趣兒地閉了嘴,怯怯地退了一步,低聲呢喃:“三哥?!?/p>
蕭君夕臉上的笑容未變,可笑意已然不達(dá)眼底,低聲道:“你也知道這是在外面,我們本來就是微服出來賞燈的,還要謝家兄妹行禮嗎?還是你覺得非要暴露了身份,回去受姨母整治才甘心?臨江樓魚龍混雜,是你可以亂說話的地方嗎?難道要等御書房那里出現(xiàn)了彈劾我們兄妹的折子,才能隨了你的意?”
四句質(zhì)問,一句比一句嚴(yán)厲!
謝淮南對蕭君夕有些刮目相看,往日里只遠(yuǎn)遠(yuǎn)的見過,知道他天生體弱,待人接物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仿佛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少年。然而此時,他不過幾句話,便讓傳言間囂張跋扈的公主消停了下去。
謝淮南有些羨慕,什么時候,自己在弟弟妹妹面前才有如此的積威呢?
心里轉(zhuǎn)著心思,謝淮南動作不停,上前一步把妹妹們護(hù)在身后,對蕭君夕兄妹行了一個普通的文人禮:“家妹的事情,家中的長輩都處置過了,俗話說一過不二罰,何況眼下是中秋佳節(jié),若是起了爭執(zhí)豈不掃興,罔顧了這圓月?”
眼前的男子,即便是一身的墨灰色長衫也難掩風(fēng)華,在自己面前也是恭謹(jǐn)有禮卻不卑躬屈膝。蕭君夕打量了幾眼,心中暗自贊嘆一番。對方有意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蕭君夕自然也回了一個文人禮。
“實(shí)在太過抱歉,都是我這妹妹,素日里囂張慣了,今日出來也是嘴里沒個遮攔,回去以后我一定會請了家法罰她,讓她養(yǎng)養(yǎng)性子。說起來也是我這個做兄長的過失,還望謝公子和謝小姐不要介意?!?/p>
在蕭君夕說話的時候,謝如琢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前世的記憶太過深刻,她的心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她壓著心悸,客氣的開口。
“蕭公子嚴(yán)重了,不礙事的?!彼苏f話的時候,蕭歆寧很明顯地退了一步,站在了哥哥的身后。蕭君夕頓時察覺到了她的小心思,繞了一步,把她推在了前面,加重了語氣:“歆寧,道歉?!?/p>
蕭歆寧小心思被揭穿,霎時有些不滿的撅起了嘴。她一個公主,要給臣子家的小姐道歉?她才不要!
蕭君夕的眼神卻極為嚴(yán)厲,逼得蕭歆寧避無可避。蕭歆寧一時有些委屈,撒嬌似的喊了一聲:“三哥?!?/p>
她喊完,又不由得抿了抿嘴,險(xiǎn)些掉出淚來,頭頂?shù)慕鹕綋u跟著微微的一顫,在燭光下可憐的很。
不管怎么說,自家的地位和皇家自然是天差地別,這種女兒家的事情本來就是小打小鬧,說開了也就沒什么事情了。何況三皇子已經(jīng)出面制止,甚至在外人面前斥責(zé)了自己的妹妹,對于皇家的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極大的讓步了,難道還真的讓這位七公主大庭廣眾之下道歉嗎?
謝家的兄妹自然都不是傻子,謝淮南很快便緩和了神色,溫和的笑了下:“本來就是妹妹們之間的尋常拌嘴,沒有大礙的,咱們做哥哥的就隨著她們?nèi)ズ昧?。眼下天色不早,再不回去,恐怕家里的長輩擔(dān)憂,若是有機(jī)會,淮南一定會為今天的無禮賠罪?!?/p>
謝淮南本來就是溫潤有禮的類型,這一席話,氣氛親和了不少。蕭歆寧拭去自己眼角的淚花,朝著對面的謝家長子抱歉一笑,心中暗自感謝謝淮南的體貼。唔,比她家三哥好多了!
蕭君夕微微一笑,道:“中秋佳節(jié)賞月,本就是一樁風(fēng)雅事,這么早就回去豈不是掃興么?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咱們一起賞月吃茶,聊聊風(fēng)月詩歌,豈不暢快?”
“這......”謝淮南有些猶豫,便將眼神投向了兩位妹妹。
蕭君夕這話簡直說到了謝如玥的心里,雖然出來時候不大樂意,可小女孩家誰不喜歡點(diǎn)心小吃的?這臨江樓的點(diǎn)心可是一絕呢!
念著點(diǎn)心,謝如玥小聲道:“大哥,盛情難卻啊?!?/p>
謝如琢在一旁暗暗好笑,也沖著謝淮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既然蕭公子如此說了,那謝某卻之不恭了,請?!敝x淮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便退到了側(cè)邊,讓蕭君夕幾人先上。
方才還只有零零落落的幾朵河燈,不過在樓下耽擱了一刻,大批的河燈已經(jīng)在水上浮動了。遙遙望去,水面上隱隱間沁出來的燈花,煞是好看。
謝如玥和這位七公主都是張揚(yáng)卻不跋扈的性子,之前雖是有些許的誤會,但不是她們二人直接的矛盾,所以短暫的相互大眼瞪小眼之后,兩人很快便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臨江樓畢竟是百年老店,今晚的客人多,服務(wù)依舊耐心細(xì)致,小二問了喜好之后,不多時,一盤盤的瓜果點(diǎn)心送了上來。
蕭歆寧一見到擺在面前的點(diǎn)心,眼睛一亮,便想要伸手去拿,只是,對面到底坐著些陌生人,身為公主的矜持又讓她有些放不下來架子。
她正在躊躇之際,一盤小果子從旁邊推了過來。
“七公主請?!?/p>
蕭歆寧抬頭,正好對上謝如玥帶著笑意的眼睛。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蕭歆寧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點(diǎn)頭道:“哦。”
還沒等蕭歆寧做出別的反應(yīng),謝如玥已經(jīng)把其中的一個塞進(jìn)了自己的嘴巴里,兩邊的臉腮都有些鼓鼓的。一面吃,她一面還邀請蕭歆寧:“你也吃,現(xiàn)在不用跟我客氣?!?/p>
她……剛才真的只是和自己客氣一下啊……
而且做為大家小姐,吃相竟然如此不雅,連淺色的果汁粘在唇邊都不曾發(fā)覺,模樣真是蠢得可以……盡管這樣,蕭歆寧竟然覺得她挺順眼的,謝如琢討厭,姐姐還不錯,不拘小節(jié),率真可愛。
蕭歆寧這樣想著,手也向著盤子伸了過去。
或許是因?yàn)橥瑯拥男郧?,等到兩個果盤相繼下肚的時候,這兩人已經(jīng)是無話不談了。
“夏天的時候,我會吩咐他們把瓜果用冰鎮(zhèn)在地窖里面,對了,一定要在吃之前也用冰鎮(zhèn)著,否則一定會壞了香味兒,沒有之前那么清涼可口,還有,最好是午歇起來以后,把蜜糖拌進(jìn)去食用,那滋味兒,當(dāng)真是好極了!”謝如玥一說到吃,眼睛便亮晶晶的。
蕭歆寧被她說的心馳神往,也交流著自己的囧事:“哎,你喜歡食辣么,去年秋天我背著母妃吃了很多辣的飯菜,結(jié)果嗓子啞了,東窗事發(fā),后來太醫(yī)囑咐母妃勒令,我才不得不收斂了許多。哎,這么一說,突然有些饞了,只是三哥還在這里,我也不敢叫小二上菜,否則回去以后三哥一定會讓我好看的。”
“你說辣的么?去年中秋的時候做了香辣蟹,后來還用蟹黃和辣子做了辣油,拌在面里,真的是難得的美味?!?/p>
一聽到謝如玥說,蕭歆寧只覺得越發(fā)忍不住了:“行了,行了,在說下去的話我就真的要犯了母妃的忌諱了,到時候被罰著抄書,一定會拉著你做墊背的。”
謝如玥偷笑,小聲建議了一句:“那下次,咱們找一個機(jī)會偷偷出來吃一頓辣的?!?/p>
“好啊好啊,或者你下次進(jìn)宮的時候也可以去我那里,我背著母妃讓小廚房做給我吃?!笔掛幉贿^三言兩語,便跟謝如玥熟稔了起來。
兩個女人圍在一起嘀嘀咕咕頭也不抬,似乎把周邊的人都給忽視掉了,蕭君夕聽見兩個丫頭時不時爆發(fā)出的輕笑,抿了口茶也倚在了窗邊。
窗外一輪月色清涼如許,地面人影瞳瞳,在那一片朱色的燈光之下,頗有車如流水馬如龍的意境。
謝如琢斜倚欄桿,手握著一杯茶,眸子透過那一片車馬如流的景色,望向虛空。
前世她最愛紅色,可因著死前那一幕,她便有些厭惡這種場景。那入眼的紅,只會讓她想起所有親人的鮮血哀嚎,以及沈婧慈猙獰的笑意!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外間的景色這般好看么,你都在這兒待了小半個時辰了?!?/p>
謝如琢回過神來,轉(zhuǎn)頭對著蕭歆寧笑了下:“景色由人心,心情好了,便是湖光山色皆帶笑顏;心情不好了,便只有草木點(diǎn)滴都是淚了?!?/p>
她這話,倒是有趣。蕭君夕輕輕一笑:“好一個景色由人心,你倒是看的通透。”
謝如琢的背影逆著樓上的燈光,半個背影倚在黑夜里,蕭君夕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冷意,他以為她身體不舒服,關(guān)心的問了一句:“你的傷勢如何了?”
“勞三皇子惦記了,如琢的傷勢已經(jīng)無大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