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碧枝眼中的疑惑,謝如琢也不解釋,只道:“這兩樣我用不著,你帶回去吧?!?/p>
碧枝卻是想到了別處,以為謝如琢曾在大夫人那里見過,故而不要。她心中埋怨謝如琢的不識好人心,卻也慶幸自家夫人的補(bǔ)藥總歸沒落到別人手里,因此接過道:“好,那奴才就聽您的,把這藥帶回去。四小姐,奴婢就先回去了?!?/p>
謝如琢點了點頭,目送碧枝出門,這才道:“淺碧,將這些補(bǔ)藥收起來吧?!?/p>
淺碧應(yīng)了一聲,還沒等動手,青桃先一步的上前,嘴里嚷嚷著:“還是奴婢來吧。大夫人平白無故的送這些藥材來,不定是安的什么心,奴婢可得好好檢驗一番,免得她借機(jī)對小姐不利呢!”
謝如琢回房的腳步頓住,眼中厭惡之色一閃。
前世里,就是這青桃屢次挑撥,才使得自己跟喬氏的關(guān)系越發(fā)惡化!這奴才,欺上瞞下的事兒可沒少做!
這樣的人不能留自己身邊,謝如琢打定主意要懲治她,索性坐回椅子上,端起旁邊的茶水,抿了一口,冷冷問道:“青桃,你這話是聽誰說的?”
青桃背對著謝如琢,聽得謝如琢問話,以為是自己表現(xiàn)機(jī)會又來了,她一面將手中藥材愛不釋手的嗅了又嗅,一面道:“家中的丫頭們都這么說呢,小姐,您想想看,這大夫人進(jìn)門之后,最恨的是誰?自然是這長房嫡子和嫡女啊。這樣一來,她的兒子和女兒,雖然也是嫡出,可卻占了一個繼室所出!她能甘心么?”
謝如琢眼中寒芒大盛,青桃這話,絕對是有人在背后教她,不然,她一個大字不識的丫頭,知道個什么!想到這里,謝如琢怒火頓起,忍著繼續(xù)追問:“還說了什么?”
邀功的時候到了,青桃聽了這話心里一喜,連藥材也不整理了,轉(zhuǎn)身一臉忠心的模樣看著謝如琢道:“小姐,別的不說,單說今日大夫人送藥材這事兒?她為啥送,還不是因為您立了功?救了皇子,那是多大的功勞啊。她這是有了好事兒就往前湊,有了壞事兒就躲得比誰都遠(yuǎn),明擺著是小人之心呢!”
“本小姐看,你才更是小人之心!”
謝如琢大怒,如果是前世自己聽了青桃的話,定是會如此認(rèn)為,她揚(yáng)手將茶盞扔到地上。
啪,茶盞碎在青桃的腳前,青桃嚇的失聲尖叫。謝如琢拍桌起身,手指著青桃,怒道:“平日里,若不是你們這群刁奴的教唆,我怎么會與母親生分?說她是小人,我看你們才是最奸詐的小人!一個個的嚼舌根子倒是好手了,正經(jīng)事情怎么不見你們?nèi)プ觯俊?/p>
奶娘李嬤嬤聽得里面動靜,匆匆走進(jìn)來,聽到謝如琢的話,愣了下,見謝如琢胸口起伏不定,一臉怒氣,李嬤嬤忙走到她身邊,安撫她的情緒:“好小姐,誰惹了你,拖出去打一頓便是了,何苦氣著自己的身子!”
謝如琢就著李嬤嬤安撫的手重新坐下,指著仍舊處在不知所措狀態(tài)的青桃,呵斥道:“你可知錯?”
青桃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啥以前她也是說這些,眼下惹怒了主子,她嚇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奴婢錯了,只是奴婢也是忠心為您......”
“夠了?!敝x如琢沒耐性聽下去,咬牙提高了聲音:“好一個忠心為我!給我滾去院子里跪著,沒想明白錯在哪里,不準(zhǔn)起來!”
謝如琢的話里夾雜著滿滿的怒氣,青桃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再也不敢多一個字,慌亂的應(yīng)聲,逃似的退了出去。
“淺碧,盯著她,若是跪的不老實,就將她送到刑教院去!”
“是,小姐。”
聽見身后的對話青桃猛然一個踉蹌。刑教院,那可是府中下人犯了大錯,才會被送去的地方!
淺碧看著青桃踉蹌著走到院中,老實的跪下,她心里清楚,自家小姐,從獵場回來之后,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過,自家小姐這樣處置青桃,淺碧心中卻是大為痛快。
青桃仗著府內(nèi)有個嬸子為她撐腰,平日里橫行霸道就算了,還到處搬弄主子的是非!今日被罰,真真兒是個報應(yīng)!
淺碧告退出去,李嬤嬤哄著謝如琢:“好小姐,莫要生氣,為個奴才氣著自己,何苦呢?”
李嬤嬤是謝如琢的奶娘,又是她親娘姜慕嫣從娘家?guī)淼娜?,自幼便護(hù)著謝如琢。前世里,李嬤嬤就是為護(hù)著謝如琢,被沈婧慈百般虐待致死!
上一世的事,歷歷在目,謝如琢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底染上猩紅。
李嬤嬤的話,讓謝如琢恢復(fù)了些許的神智,她抬頭望向李嬤嬤,心里生出幾分的愧疚:“嬤嬤,我以前太過糊涂,聽信了她們的話,我......”
李嬤嬤不待她說完,就已經(jīng)明白,雖然訝異謝如琢如今的改變,可聽到這話,眼眶濕了,一把摟著她,慈愛的說著:“小姐,人總要經(jīng)歷事情才長大的。嬤嬤知道你在獵場受苦了,身上還有傷呢,我扶著你再去睡會兒,好不好?”
謝如琢乖巧的點了點頭,由著李嬤嬤將她扶到了里屋的床上,依言躺下,閉上了眼睛。
李嬤嬤輕柔的聲音響起,哼著不知名的歌兒,略微粗糙的手指輕拍著她的手,叫謝如琢的心瞬間便平復(fù)了下來。
是了,她終究是逃離了那個夢魘,如今,一切都重新開始!
這一覺,謝如琢睡的很安穩(wěn),醒來之時,已經(jīng)是薄暮時分了。
雕花窗沒有關(guān),透過垂著的一層茜紗,能望見天邊的那一抹紅云。
謝如琢眨了眨眼,就感覺到身邊有個什么東西跟著動了一動。
那是一只胖乎乎的小手。
小小的拳頭攥在一起,仿佛是一個剛蒸出來的饅頭,白白胖胖的,小拳頭的主人,正是一個四歲的小奶娃。
奶娃在看見謝如琢醒來的那一刻,刺溜一聲滑下了床,卻因為趴的久了,竟然直直的坐在了地上。
“哎喲。”
小娃娃疼的喊出聲,又忙忙的用小胖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望著謝如琢。
琥珀似得眸子里帶著不諳世事的純真,帶著點忐忑。謝如琢看著奶娃娃,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喬氏所出的孩子——謝淮霖,她的心突然一痛。
她永遠(yuǎn)忘不了,她被關(guān)在那陰冷潮濕里的大牢里時,這個一直不受她待見的胞弟,設(shè)法偷了鑰匙,要救她出去。然而,這卻是沈婧慈那個惡毒女人設(shè)的一個圈套,為的,就是將謝家一同拉下水!
她眼睜睜的看著,只有十來歲的謝淮霖在自己面前被人用鹽水抽打的鮮血淋漓,氣若游絲的安慰自己:“四姐姐莫哭,永安不疼”。上一世,那是謝如琢第一次在沈婧慈面前崩潰,嘶吼。
永安,謝淮霖的小字。
“永安......”謝如琢輕聲念著謝淮霖的小字,鼻頭一酸,伸手將爬起來的謝淮霖抱到床上。謝淮霖奶氣未脫,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疑惑的望著謝如琢,臉上帶著幾分興奮的坐在謝如琢懷里,這是四姐姐第一次抱自己呢!
“四姐姐,娘親說你受傷了,永安來給你吹一吹,痛不痛?”
謝如琢抱的他極為不舒服,甚至有些發(fā)悶,可是屬于四姐姐身上溫暖的氣息卻讓他有些貪戀,不舍得掙脫。
聽了謝淮霖的話,謝如琢反應(yīng)過來,將謝淮霖松開,打量了一圈,問道:“摔疼了么?”
“不疼,嘿嘿?!敝x淮霖笑得彎了眼睛,一雙小胖手攀著謝如琢的衣襟,對謝如琢很是依賴和親近。
謝如琢摸了摸他的頭,將謝淮霖放在地上,提高音量喊了一聲:“淺碧?!?/p>
門外的淺碧應(yīng)聲而進(jìn),看到謝淮霖站在小姐床邊的時候,咦了一聲道:“四少爺什么時候溜進(jìn)來的,奴婢怎么都不知道?”
“我有跟你說的,娘親說姐姐受傷了,我來看看。”謝淮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緊忙對謝如琢說道:“四姐姐,我會乖乖的,你可不可以不趕我走?”
淺碧知道小姐一向不待見這個繼母所生的小少爺,聽到謝淮霖的話,怕小姐不高興,忙道:“四少爺,小姐怎么會趕你走呢?小姐受傷了,需要靜養(yǎng),四少爺且先回去,等小姐好了再來,好不好?”
“我不大聲說話!”謝淮霖急急表示自己會乖,小胖手捂著自己的嘴巴,一雙眼睛可憐兮兮的看向謝如琢。
謝如琢心頭一軟,她揉了揉他的頭,抬頭看向淺碧:“淺碧,去看看小廚房做的八寶金絲糕好了沒,若是好了,端來給四少爺吃,還有前幾日我釀的果子茶也拿來?!?/p>
謝如琢吩咐完,自顧自下了床,拉了謝淮霖的手,柔聲道:“走,咱們來這邊玩?!?/p>
淺碧被小姐的態(tài)度變化驚到,看著姐弟其樂融融的畫面,她笑著應(yīng)了一聲:“是”。
“四姐姐,前幾日娘親給我請了夫子,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他,他好兇,還打我手心了!”謝淮霖嘴里告著狀,將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伸到謝如琢的面前,嘟著嘴控訴著夫子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