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靠窗的書架最上方有一個帶鎖的盒子,潛溪拿了下來將鎖打開,里面那些老物件都入了眼,她看著,意識又有些模糊。
盒子角落里那個草編的蜻蜓早就褪色成了灰綠,首飾盒里有著幾百年歷史的玉簪倒是依舊光彩照人。
不知不覺地,都已經十一年了,時間快得人措手不及,眨眼就是一年。
她不愛回憶過去,可是莫名地,思緒就被記憶見縫插針地填滿了。
高一上學期期中考試后的家長會結束已是傍晚,潛溪出了教室門,就聽到旁邊有一道顫抖又帶著遲疑不確定的聲音,喊的是她爺爺,喊人的是鐘異爺爺,然后她就見證了兩個分別三十年的老人久別重逢的畫面。
兩個爺爺興奮地相攜走在前面,完全沒心思關心后面紅著臉的潛溪和一直低頭笑的鐘異。
兩個爺爺帶他們隨便進了胡同里的一家小店吃飯,點菜的時候,兩個老人詫異地發(fā)現潛溪和鐘異的口味竟然出奇的一致,都愛喝蓮藕排骨湯,不喜歡青椒和姜,而且不喜歡的理由都如出一轍,好像提前商量好的一樣。
兩個老人家有太多話要說,覺得當著孩子的面不方便,就起身去了外面,離桌的時候,鐘爺爺看著容貌無比般配的兩個孩子,好笑地伸肘搗了搗潛爺爺的手臂,提起年輕時候的約定,潛溪爺爺爽朗一笑,小聲回應,“這要是擱以前,咱倆就能把他倆的婚姻包辦了。”
爺爺說話的聲音很小,可是潛溪就是聽到了,且聽的清楚,她本就紅的耳朵更像在熱水里滾過一樣。
她心里在僥幸,或者鐘異沒聽到呢。
這念頭剛起,耳邊就響起了鐘異含笑的聲音,“你喜歡包辦婚姻嗎?”
潛溪錯愕地側過身,看到了隨意擺弄杯子的鐘異,和鐘異的臉。
鮮衣怒馬正當少年時的模樣,心內有盛陽,眼角有鋒芒,仿佛遇山開路,遇河有橋,胸中有丘壑,立馬振山河。
當時夕陽的余韻透過胡同蜿蜒落入小店中,光影透而薄,映照著小店瓷磚上的淺淺紋路,也映照著比光影更濃烈的少年。
他的眼里,有什么在翻滾著,無比熾熱。
周圍人來人往的喧囂都不復存在了一樣,時間被寂靜拉扯得格外漫長。
她愣在原地,忘了回復。
鐘異抬指輕點著自己的眉心,笑里有玩世不恭,又有暖意橫生,“我倒是挺喜歡的?!?/p>
少年的笑容清爽又干凈,就像夏至時分的冰鎮(zhèn)汽水,玻璃瓶上嵌著點點冰涼的水珠,讓人垂涎若渴又回味悠長。
那年深秋的暖陽不及他眼底的笑,半分不及。
她明明沒喝酒,卻感覺有些醉了。
她快速別開眼,生怕動作慢了那么一秒,她眼里的喜歡就會不受控制地溢出來,那樣,別人會看到。
少女的心思最隱秘,她不想讓別人察覺分毫,尤其是她喜歡的那個人。
往后的很多年,潛溪總覺得,雖然那天什么都沒發(fā)生,但卻真的把一切都給他了。
第二天醒來,回想起昨晚的夢,潛溪抓著頭發(fā)一陣狂躁。
是,她曾經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鐘異。
那時候少不經事,沒見識過更廣闊的天地,卻已然認定了他就是唯一。
可也只是曾經了。
早幾年夢到,她還會感慨下少年男女的青蔥暗戀,那些酸的澀的苦的甜的咸的五味雜陳的,可現在夢到,除了徒增煩惱,百無一用。
反正起晚了,她索性就沒去劇組。
她只是一個小角色,總共就只有四十場戲,所有的劇情都圍繞著男二號走,有時候一周都不一定能拍上兩場。但她每天還是會去劇組,安靜地坐在一邊看別人演戲,入行晚又入得突然,她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她決定給自己放一天假,收拾一下亂七八糟的心。
時間自由了,下午到醫(yī)院去的就有點早,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囁实男β?,還夾雜著幸災樂禍地打趣。
“......那小子還說自己名字起的不好,該叫個巨基根碩陽頂天之類的,不然看上的姑娘也不至于當著自己面被人搶走了,哈哈哈。”
呃,潛溪一時無語,她突然想起了以前舍友說過的一句話:男人的快樂很簡單,開車就行。
她當時聽了還不以為然,如今想來......
真他娘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