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墜落在地,兩眼翻白,一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要問原因的話,那便是海拉輕描淡寫的一記手刀。
格雷在昏迷過去前,眼中最后一個畫面,是海拉那滿是殺意的眼神。
海拉拍了拍落在袖子上的煙灰,但風又大了一些,吹的煙灰四處飛舞,他索性直接掐掉了香煙,然后看向狼狽的昏迷在地的格雷。
海拉一言不發(fā),摸著下巴沉思著。
而卡蘿則是緩緩的從空氣中現出凹凸有致的身體,默默的跪在了海拉面前。
海拉猜想,接下來就該是這丫頭的求情了。
果然,卡蘿低著頭懇求道:“師傅,格雷只是初犯,可否從輕處置。”
海拉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嘴角不自覺的翹起。
但他緊接著就裝作嚴肅的樣子,板起臉來,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犯錯了就得受到懲罰,這是從未更改過的規(guī)矩,哪兒來的什么初犯不初犯的說法?!?/p>
“……”
海拉緩緩伸出手,可卡蘿卻再一次懇求道:“師傅!”
海拉淡然的看著她,問道:“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我愿替格雷接受懲罰,這是組織的規(guī)矩允許的?!?/p>
“替他,呵呵,你有幾條命?”
仿佛是感到十分荒謬似的,海拉笑道:“他身上背了兩條死罪,哪怕你替他一命,另一條又要誰來替他?我這個當師傅的來嗎?”
“……”
卡蘿無法顯然回答海拉的質問。
她只是盡可能的付下-身子,重復道:“求師傅從輕處置!”
海拉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顯然他想要得到的不是卡蘿這屈服于組織的規(guī)矩后才發(fā)出的懇求。
兩人就這么在寒風中對峙。
殺手們宛如暗夜中的一座座雕塑,等待著長官的命令。
而可憐的杰森還死活不知的趴在那地上,動彈不得,等待著海拉的清算。
沉默的海拉也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似的,又一次叼上香煙,但卻沒有點燃。
只有海拉自己知道,他在等待著什么。
而所有人都沒看到的是,格雷先前反抗時,那胸前被卡蘿誤傷的傷口處鮮血涓涓而出。
鮮紅色的生命源泉卻并沒有在骯臟的地面上流淌,反而是莫名的消失在了格雷的胸前位置。
那里,掛著一枚吊墜,也是足以判處格雷死罪的贓物。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一瞬間,那枚吊墜閃爍出一瞬間的光芒。
隨后,格雷的意識“醒”了過來。
可他的肉身卻沒睜開雙眼。
他發(fā)現自己宛若一只初生的幽魂似的,在大街上飄著,以一個常人根本不可能會出現的姿態(tài)看著自己的“尸體”和一眾人群。
“我死了?”
這是格雷的第一反應。
隨后便是一陣沒來由的無力感和遺憾。
“真可惜,這老畢登下手真黑啊,養(yǎng)了這么些年的徒弟說殺就殺了?!?/p>
說完這話,格雷反而放下了什么,他又嘆息一聲,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
“算了,死了總好過被繼續(xù)當狗使喚?!?/p>
就在格雷莫名的對于死人要過多久才會消散這件事感到好奇的時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你以為自己死了?”
那是一個空靈的聲音,宛如山中的涓涓山泉流淌過圓滑的鵝卵石那般清脆。
讓格雷不由得聯想到了許許多多的神話中那些會接引死者的天使。
“天使來接我了?”
格雷扭頭一看,卻看到了一個和自己一樣黑發(fā)褐瞳的少女。
她有著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fā)和美麗到足以讓任何的生物都為之失神的美麗面容。
“天使姐姐?不對,你是……”
感覺到這少女格外熟悉,可格雷卻一時間說不出她到底是誰來。
“你這么快就忘記我了嗎?”
少女的話明明帶著失落的語氣,可她的臉上卻還是沒有任何的表情。
看格雷那愁眉苦臉的樣子,少女緩緩的做出懷抱某物的虛抱的動作來,隨后暗影如期而至,在她的身前凝聚而成為一個圓柱形的物體。
終于,那充滿著枯骨的死者之城被格雷回想了起來。
還有那無窮無盡的階梯也是。
格雷一拍手,道:“想起來了,你是我夢里的人!你那時候就知道我今天會死了嗎?”
少女總算是有了些許的表情變化,她無奈的問道:“為何你對于死那么執(zhí)著?”
格雷撓撓腦袋,道:“因為如果現在不死,怕是之后比死都難受?!?/p>
他看向為自己求情的小師姐卡蘿和海拉,發(fā)現二人的動作宛如按下了慢動作按鈕似的,說的話也延緩成了自己根本聽不懂的音符字節(jié)。
于是,他好奇的問道:“他們是怎么了?”
“并沒有怎么樣,我做不到干涉現實世界,我只是加快了你的意識思考速度而已?!?/p>
格雷眼中露出些許茫然的色彩。
“你可以理解為你的時間流速變快了,他們的時間流速相對你變慢了?!?/p>
格雷一拍手:“懂了。”
解決了他的疑惑,少女又問道:“你不想活下去嗎?”
“你這問的個什么話,誰不想活下去,能活我肯定想活。而且我不僅想活,還想活出個人樣,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跟一條狗似的被使喚來使喚去?!?/p>
格雷似乎被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說個不停。
而在少女看來,這是他覺得自己人生中最后的說話機會了,所以這才讓他無比的珍惜這段時間,想盡可能的跟自己多說一說以前沒人說的心里話。
“我跟你說哦,你是沒見過那些貴族……也許你見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貴族過的簡直不是凡人能想象得到的生活!”
“七八層的大蛋糕,我一直以為是傳說中和史詩級圣劍一樣珍貴的東西,結果那一次我看到那個貴族過生日用了三個那種蛋糕?!?/p>
少女由著格雷的任性,來到他旁邊,和他七件齊肩而立,問道:“你為什么會和貴族有來往?”
格雷努努嘴:“我和那些貴族大老爺還能有什么來往,當然是性命攸關的交情……噗,哈哈,只不過是我拿他們的命?!?/p>
他說著說著把自己整樂了。
“只是可惜啊,那次的哪個蛋糕,我還沒來得及嘗嘗什么味道,就被帶隊的隊長召回了。”
格雷的臉上露出一絲遺憾。
而這個表現,卻讓少女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莫名的笑容。
她問:“你很喜歡蛋糕嗎?”
格雷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道:“我喜歡甜食,只是很少能吃到?!?/p>
這樣啊,他也不過是個凡人,他也有著自己的欲望。
只是他年紀尚小,還不懂得世間那些被人們爭得頭破血流的東西,所以才會對一個蛋糕如此執(zhí)著。
既然有欲望,那就一切都變得簡單了起來。
于是少女問:“你,要和我簽訂契約嗎?”
“契約?”
“我會讓你有一輩子吃不完的甜食,讓你過上貴族都難以想象的生活,甚至能讓你成為這個國家的國王?!?/p>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哪個夢境里,格雷下意識的問道:“那么代價是什么?”
“三個條件?!?/p>
“什么條件?”
少女搖了搖頭,道:“在你簽訂契約前,我不會告訴你?!?/p>
格雷一口拒絕:“那大可不必,萬一你讓我去死,我還真就去死嗎?”
少女微微皺眉,道:“可你沒有選擇,你現在如果回到身體里也逃不過死亡的命。”
格雷的嘴角露出一絲狐貍般奸詐的笑容,她急了,機會來了。
“有道理!”
他說:“但你總得先讓我相信你不是在騙我,你說對吧?”
“那你會答應和我簽訂契約嗎?”
“這個嘛,我覺得就跟做生意一樣,你如果讓我覺得你是值得新人的合作伙伴,那你就不用擔心我不會選擇你不是嗎?”
“……”
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少女看不出感情-色彩的雙眼直愣愣的看著格雷,莫名的有一絲幽怨的感覺。
但格雷還是繼續(xù)說出來自己的算盤:“不如你先讓我回到身體里,順便再幫我逃跑,展示一下你的誠意如何?”
“……”
少女沒有回答,發(fā)出一聲嘆息,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嘿嘿,也許吧……”
格雷終于暴露出了自己奸詐的一面。
他怎么可能猜不出這少女是誰。
殺手的培訓,可不只是整日的打打殺殺,一個合格的殺手應該還要對于各種暗殺可能會用到的知識熟悉無比。
而格雷在一本古籍上見到過一段描述,那是對于一種被成為“器靈”的神秘生命體的敘述。
書中提到,優(yōu)秀的魔法道具和一些特殊方法制造的魔法道具的內部會誕生出具有神奇能力和自我意識的器靈,它們通常強大無比,擁有對于強者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格雷手里,有概率存在器靈的,只有那枚偷出來的吊墜!
那夜的幻夢,也說明了這少女真的是一個存在于那枚吊墜中的器靈!
器靈少女隱隱約約間知道了自己被格雷帶進坑里了,而且似乎還被他算計了一通。
可格雷的話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她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存在,難道還能被一個黃毛小子吃死了嗎?
少女心里浮起一絲傲慢,那是她的偉大種族對于人類這個族類從遠古就持有的不屑態(tài)度。
于是她欣然答應。
“好,我答應你,只是你得同意把你的身體借給我使用,不然我無法幫你逃離。”
陰謀得逞,格雷爽快答應:“好!”
看似兩全其美,可在格雷的眼中,這只器靈少女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卻不自知!
哪兒有人會相信一個殺手的鬼話!
至少格雷覺得,自己絕對不會答應那三個所謂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