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的精神一瞬間仿佛是收到了某種刺激,他感覺自己猛地“睜開”了眼。
他的精神也不再似那種迷迷蒙蒙的迷糊狀態(tài),他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快,感受到了自己在夢中虛幻無比的軀體。
他驚恐的轉(zhuǎn)過頭,卻看到了令他難以忘懷的一幕。
那是一個少女,一個美艷無比的少女。
她有著和格雷相似的黑發(fā)黑瞳,但她似乎比格雷的年紀稍大,約莫十七八歲左右的樣子。
順帶一提,格雷只有十四歲。
然而,就是這少女,卻讓格雷一瞬間感受到了什么是“驚艷”。
她的皮膚滄白如雪,隱隱約約間有一種玉質(zhì)的感覺,一雙勾魂奪魄的吊梢眉眼宛如傳奇故事中的魅魔般勾人魂魄,又一頭瀑布似的黑色長發(fā)垂落在腦后,柔順無比。
她此時正只腳獨立在一根插在地上的不明物體上,宛如沒有重量似的只用一只腳站在那一點點受力范圍上的動作看的格雷驚嘆無比。
這是個高手啊。
而她腳下那長條形的物體被暗影包圍,看的不真切
格雷嘖嘖稱奇,下意識問道:“美女姐姐,你腳不疼嗎?”
“……”
美麗的少女沒有言語,也沒有對格雷這玩笑似的話有任何回應(yīng),只是默默的保持著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俯視著格雷。
許久,在格雷就要懷疑她是不是啞巴時,她緩緩的問道:“會是你嗎?”
那聲音,宛如一片飄落在冰面上破裂的雪花發(fā)出的聲音,空靈又清脆,又有一種不應(yīng)存在于世間的美。
這也讓格雷確定了,主動搭訕的人就是她。
格雷的心里難免有些發(fā)毛,這夢里的四周到處都是尸骨,這美女姐姐不會是個臟東西吧?
格雷只好試探著問道:“你問的是什么意思?”
少女歪了歪頭,有些不解,又問道:“你,會登上這無盡階梯的頂端嗎?”
格雷眨了眨眼,問道:“為什么要登上去?”
他又回頭看了看那詭異干十足的無盡階梯,心里毛刺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為了無盡的力量,為了永恒的生命,為了至高的權(quán)柄,為了一切你所能想象得到的有形或無形之物……”
“你,不想要嗎?”
“你,不想與我簽訂契約嗎?”
少女緩緩的從那漆黑的物體上落下,竟是神奇的漂浮在半空中,懷抱著那陰影之物。
格雷看向那陰影中的長條物體,心臟莫名的加快了跳動起來,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把劍。
是的,他明白了,那是一把未被契約的“圣劍”,那是一把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的圣劍!
比自己的那把凡物級魔劍強了一千萬倍!
有一個聲音在說話:握住它!握住它!拿到它,你將政府這個世界!
格雷的眼神逐漸迷蒙,未知的貪婪一從心里蔓延而出,便一發(fā)不可收拾,欲望不斷的膨脹,膨脹到讓他的理智都被擠到天外去。
他遵循本能緩緩的伸出手……
可也就是在這一刻,一個金發(fā)碧眼的邋遢男人忽然在格雷腦海中浮現(xiàn)。
那是在一次任務(wù)失敗后,師傅說:“小子,記住了,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多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你只會遇到馬路上藏著的陷阱?!?/p>
而那也是格雷唯一一次因為貪婪導(dǎo)致任務(wù)失敗——他向來不會犯同樣的錯第二次。
于是,格雷的眼神忽然緩緩的恢復(fù)了清明。
他問那少女:“那么,代價是什么呢?”
然而,這一次少女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默默的移開視線,盯著那無窮無盡的階梯。
沒有遺憾,沒有失落,只有平靜。
她說:“還不到時候?!?/p>
于是下一秒,格雷的意識重歸黑暗。
……
醒來,是陌生的棚頂。
天色尚暗,但雨水已經(jīng)止息,約莫只過去了兩三個時辰。
只是格雷沒看到的是,在他睡著時,他胸口的項鏈一直閃爍著暗淡的光芒,直到他醒來時那光芒才消失了去。
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格雷將那古怪的夢境從腦子里驅(qū)散出去,沒有當一回事。
他知道,已經(jīng)不能再繼續(xù)休息下去了。
休息于一名殺手來說,就像是燈火于暗夜中飛蛾的誘惑,溫暖而致命。
格雷無聲無息的從稻草上爬起來,收拾好東西,可一旁鼓起來的草堆還是響起了微不可察的動靜。
他看了一眼,便不再管那小乞丐。
只是臨走,他還是說了一句:“想活下去的話,今天別亂跑。”
說罷,格雷走出為他遮風(fēng)擋雨了一夜的馬棚,宛如一只游魂般消失在了尚未迎來黎明的黑暗道路上。
……
黑龍山脈腳下坐落的這座小鎮(zhèn)名為黑水鎮(zhèn)。
它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不同,和大多數(shù)碧波國的城鎮(zhèn)一樣,混亂、骯臟,流氓和小偷成群結(jié)隊,擁有者適宜著卑劣者生存的土壤。
宵禁到凌晨四點結(jié)束,此時離宵禁結(jié)束還有一個小時。
一家酒館的門卻突然打開,一個畏手畏腳的人腦袋探了出來,見沒有士兵巡邏后,便轉(zhuǎn)過身指揮著身后的人把一具一動不動的尸體抬了出來。
“快點!趕緊把他處理了,別讓老子的生意受了影響。”
幾個仆人七手八腳的把尸體抬了出來,老板也跟著轉(zhuǎn)身,然而他這個動作卻讓他一下子撞在了一堵“墻”上。
“哎呦?!?/p>
老板慘叫一聲,一屁股摔到地上,卻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他看向把自己撞倒的人,見是個穿著斗篷,不像是好人的家伙,便立馬臉色一黑,問道:“你個蠢貨要干什么?”
來人金發(fā)碧眼,滿臉臟兮兮的胡茬,他面帶笑容,問道:“龍舌蘭有嗎?打點酒暖和暖和,天冷了怪難受的?!?/p>
“沒有沒有!趕緊滾!”
老板急紅了臉想要三言兩語打發(fā)男人,伸手便去推他,然而他全力推動下男人一動不動,反倒是他自己又差點兒一屁股摔地上。
男人還是那副微笑的姿態(tài),道:“是酒就行,不挑,隨便來點兒吧?!?/p>
老板頓時冷下了臉倆,沖身邊的酒侍使了個眼色。
幾人頓時沖出酒館,呈合圍的姿態(tài)將男人包圍在中間。
然而,男人還是保持著不咸不淡的微笑,道:“何必呢,我只想打點酒,本來都沒打算清理你們這些垃圾的?!?/p>
“少廢話!給我辦了他!”
酒館老板一聲令下,仆人頓時掏出武器,有菜刀、有匕首,甚至還有一個人拿了一根大棒槌。
這就是碧波國,在黑暗之中,犯罪隨處可見的滋生而出,甚至只要罪人在作案時不被發(fā)現(xiàn),那他之后大概率會是高枕無憂。
這里,是一個禁止犯法的國家。
但是這里也是一個不犯法就活不下去的國家。
一直微瞇著眼的男人緩緩的睜開了眼,銳利得如同實質(zhì)的殺意爆射而出,他臉上那溫和的笑容在一瞬間凝固了,宛如死神的假面般僵硬而不和諧。
這條街,起霧了。
不,那不是霧,那是無數(shù)的暗影從黑暗的直接中匯聚而來,凝聚成了更加濃厚的陰影之霧,籠罩了這條街道。
隱隱約約間,可以聽到一些慘叫,還有不明所以的哀嚎聲。
然而男人卻并沒有動手,他甚至沒有拿出武器。
他睜眼的瞬間,便有不知具體數(shù)量、裝扮相似的殺手從黑暗中跳了出來,動作麻利的將那些面帶驚恐的人們拖進影霧之中。
他們的最后一聲哀嚎,也被陰影吞噬掉了。
等到男人拿著酒壺從酒館里出來時,外面已經(jīng)一干二凈,酒館老板和他的伙計們,和他們本來要處理的尸體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人仰頭灌了一口酒,瞇上眼暢快的歡呼了一聲。
“霍!好家伙,這酒兌水了哈哈哈,死的不冤啊,幾個小雜碎?!?/p>
那些殺手恭恭敬敬的在他面前站成兩行,一言不發(fā)。
男人隨手拉住一個殺手,癱倒在他身上掛著,如同發(fā)酒瘋似的問道:“哈哈哈哈哈哈,我問你,我徒弟呢?還沒給老子打酒回來嗎?”
“……”
殺手沒敢說話,男人又灌了一口,仿佛恢復(fù)了幾分清醒似的,自言自語道:“哦,對了,那小子逃了來著。逃了……呵呵,哈哈哈,逃得好啊哈哈哈……”
一個身份高一些,敢說上話的殺手來到他身邊:“海拉大人,叛徒……格雷的蹤跡已經(jīng)找到了,他原本所在的小隊死在了七號巷?!?/p>
“找到了?他酒打完了嗎?”
“大人……”
殺手猶豫片刻,道:“大人,杰森隊長在半小時前已經(jīng)去追殺格雷了……”
海拉愣了愣,手里的酒掉在了地上。
他推開自己撐著的殺手,搖搖晃晃的蹲下把精鋼的酒壺撿了起來。
“哎呀,真是可惜啊?!?/p>
“半小時啊……我說,這酒被灌了水,本來也不是他的錯,你說對吧?”
海拉站起身了,但這一次是穩(wěn)穩(wěn)的站了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醉意。
他看向說話的那人,問道:“可是,這就要是變了質(zhì),發(fā)了霉,就是他的問題了,對吧?”
“……”
那人雙腳不住的顫抖,索性直接跪了下來,不敢直視海拉。
“大人饒命,這是杰森大人的命令……”
“噗,杰森?!?/p>
海拉不屑的嗤笑了一聲,彎下腰,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知道杰森的右耳為什么沒了嗎?”
“去年夏天,他偷了我的酒,我割了他的耳朵?!?/p>
“他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你想拿他作為借口來逃掉你的背叛?”
說完這話,海拉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再也沒有看他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跪在地上的殺手頓時心如死灰,他聽到海拉腳步聲逐漸遠去的聲音,如同希望逐漸遠去。
曾經(jīng)的同胞,緩緩的走向自己,他們拿出了武器……
……
“呼,呼……”
格雷喘著粗氣,在潮濕的河岸狂奔著。
身后是追殺而來的無數(shù)暗影。
該死!為什么偏偏是杰森來追殺我?
格雷的心中充滿了莫名的怒火,老頭子的身邊居然真的有叛徒嗎?
“咻——”
一道破空聲響起,格雷強行中斷了自己的動作,在空中完成了一個近乎不可能的變向,躲開了射來的毒針。
可這個動作也讓他身后的殺手觸及到了他自己。
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