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灘酒漬，黏在陰沉滲人的抽象畫上，詭異又添上幾分。

“你一個女孩子，學大人喝酒?服務(wù)生也真是的，也不問問，是不是未成年……”

“你家人呢?我分明看見你身邊有好幾個人，讓他們賠，你不必在這委屈!”

眾人七嘴八舌，看似是在關(guān)心慕晚意，實則只是好奇周家怎么收場。

靠前一位矜貴的夫人撫了撫發(fā)尾：“這是一名新人設(shè)計師的成名作，不貴，也就兩百萬。”

慕晚意驀地瞪大雙眼，小臉沒了血色。

她身上就兩百塊，還難得出來帶這么多錢。

默了片刻，慕晚意昂起頭，鼓起勇氣：“我、我是一個人來的。我……我想辦法賠。

我會賠的！”

繞圈的人群倏地噤聲，很快分成兩撥。

一位男子，高大、俊美。從中間徑直來到她身邊，宛如神來光顧。復(fù)古風格的鏤空窗子透出暖暖的微光，斜照在他頎長的身軀，手中捏著的一小杯黑皮諾透出誘人的紫。

分明是年紀大不了她多少的男人，偏偏有股睥睨一切的傲然。

周予晏抿了一口酒，眼神的打量流轉(zhuǎn)在這幅畫作和女孩之間。

他勾唇笑了笑：“好巧?！?/p>

這男人……是在同她說話嗎?

慕晚意詫異：“你認識我?”

周予晏不答，轉(zhuǎn)身禮貌道：“抱歉各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賠我就是了?！?/p>

被毀得不堪入目的畫被取下抬走，很快消失在眾人面前。

慕晚意不明情況，眼前的危機好似解決了一絲……

這是她的錯覺。

這一賠，原來是會把自己賠進去的。

*

“哐啷——”

“對不起。”慕晚意失手摔了個碗。

冉芯芯扔下筷子：“晚晚你沒事吧?別動，我去拿掃帚。”

慕晚意還是不小心割到手，冉芯芯一邊幫她處理，一邊關(guān)心道，“你的手腕又疼了嗎?”

“沒有，早就不疼了?！?/p>

這幾年她很少用右手使勁，都成半個左撇子了。

冉芯芯半信半疑：“對了，你昨晚是不是睡不好?我半夜好像聽到有動靜?！?/p>

慕晚意自嘲一笑：“剛搬進來有點認床，估計在周家富養(yǎng)慣了哈哈?！?/p>

“……不對。你說過你從小就認床。我一時沒想起來，差點被你騙了！

晚晚，你還當我是朋友嗎?這點實話都不舍得同我說?”

慕晚意垂眸不語。她在這蹭飯蹭網(wǎng)蹭房間，一沒工作二不招財?shù)?，哪還好意思提自己這毛?。∈情|蜜不錯，可勞煩人家也得有個限度。

冉芯芯往她懷里蹭了蹭：“唉，你離婚也沒啥，就是偏偏撞上我離家出走……

要不然本小姐也能支援你一波，哪還能在這小出租屋待?”

冉芯芯是個富二代，有個演員夢，非要去娛樂圈闖蕩。她父親瞧不起藝人，一氣之下將她趕出家門。

沒有冉家的關(guān)照，她去試鏡屢屢碰壁，偶爾混個群演也能高興半天。就是辛苦，也不見能有什么前途。

“實在不踏實，我們換個床?要周總同款的?

我還有一張卡沒被凍結(jié)，存款還……”

慕晚意無奈地打斷：“不需要啦，我習慣就好?！?/p>

這晚，她做了個噩夢，翻來覆去沒醒來。

夢境里夜色無邊。病床上蒼白消瘦的人，是她自己。

緊閉了雙眼，耳邊卻響了一聲可怖的幽怨：“你就該陪那個流產(chǎn)兒一起下地獄！”

慕晚意從病床上驚起，孩子！我的孩子！慌神間跌下床去，一時無力爬起來。

她以為幻聽了?？膳碌氖?，單人病房里，她的動靜居然引起身側(cè)驚慌的氣息。

“誰在那?！”

一個女人，戴著口罩和墨鏡，做賊心虛般要跑出去。

慕晚意害怕之余又有了悲憤的勇氣。來不及起身，死死抱住她的腿！

“啪”！一記耳光摑在慕晚意臉上！這一掌，她嘴角泛起血色！

女人粗短的鞋跟抬了抬。

猛地一下，慕晚意的細腕“咔”地被碾下去！五官瞬間擰成一團。

門撞上墻后，只剩絕望的她，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

慕晚意眉頭緊皺，喘氣直起身，亮了臺燈照出冉芯芯提供給她的小房間。

剛才那是夢……也是回憶。

摸了摸臉，居然有淚。她屈膝抱著腿，沒事的沒事的，現(xiàn)在很安全。

再在床上輾轉(zhuǎn)，又快一小時了慕晚意還是睡不著。

她猶豫了一下，在手機聯(lián)系中找到周予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