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指到的少年站在老婦身后,十四五歲的年紀(jì),臉上猶有淚痕,身上掛著土泥草芥,瞪大眼睛看過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被點(diǎn)名了一樣。
話音落下。
其他人見指的不是自己,四個(gè)少女和另外兩個(gè)男孩都松了口氣,唯有那個(gè)年紀(jì)最長,約摸十六七歲的少年皺了皺眉,似有失望。
“天賜,小姐叫你呢。”奶娘催促道。
少年不再猶豫,越過人群,步伐卻更加遲疑起來,一步一步的走,隔著七八步遠(yuǎn)就停下,與李瀾大眼瞪小眼一會兒,忽然反應(yīng)過來,猛地跪下,喊道:“郡主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嗤!”
李瀾被他這冷不丁的一下子逗笑,說道:“這是該沖皇后娘娘喊的,我可承擔(dān)不起,你叫什么名字?起來吧。”
“我叫鐘天賜?!?/p>
鐘天賜見她笑了,恍了恍神,暗自松了口氣,站起來。
離得近了,李瀾又往他怪邋遢的衣服上看了看,上邊沾的樹葉與胡同口那棵樹上的一樣,她收回目光,說道:“我封號清平,你可不要叫我郡主娘娘了,喚我清平就行?!?/p>
“呃?!?/p>
鐘天賜張了張嘴,說不出來。
李瀾沖他一招手,率先往門外走去,又回頭沖他喊道:“跟我過來呀。”
奶娘連忙推了推他,示意他跟上。
他們隔著一段距離,一前一后的走,再隔一段距離,后面贅著鐘家人,擠擠挨挨在一塊,隱約聽到鐘老太太說“我家天賜出息了”的聲音。
胡同口樹下擺著一張石桌,四邊放了四個(gè)木頭樁子當(dāng)?shù)首印?/p>
李瀾走到的時(shí)候,正有個(gè)少年一腳踩在木頭樁子上,一腳踩在石桌上,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樹,恨聲叫罵道:“哪個(gè)王八羔子又把骰子玩沒了?你大爺?shù)?,有本事從樹上下來,敢做不敢?dāng),我……”
“啪!”
鐘天賜沖上前,一把抽在那少年短后腦勺上,壓低聲音,憤憤道:“你他娘的別說粗話了,都他娘的驚擾到貴人了?!?/p>
少年被他抽了一下,回頭喊了聲:“天賜哥”,正要再說話時(shí),眼光掃到站在一邊的李瀾,登時(shí)睜大眼睛,又說道:“臥槽,妹妹你掉面粉堆里了吧?”
“恐怕是你掉在煤灰堆里了。”
李瀾還沒見過這么黑的少年,現(xiàn)在正值八月,估計(jì)他是叫曬傷了,臉上胳膊上都爆了皮,紅紅黑黑的,瞧著可怖,這少年卻好似全無知覺,不以為意。
唯一的好處就是襯得牙特別白。
“你叫什么,大白牙?”李瀾看向少年微微張著的嘴里,那點(diǎn)白牙在他的臉上,好像一張黑米餅上混進(jìn)了兩顆雪白的大米。
少年猛地閉上了嘴,以為她在嘲笑自己,又生氣道:“那你叫什么,面粉團(tuán)子?”
“清平,海晏河清的清,太平盛世的平?!崩顬懸贿呎f著,一邊走過去坐下。
少年也不客氣,大刀闊斧在她對面坐下,白她一眼,嘀咕道:“海燕河?我怎么沒聽說過這條河,清不清誰知道呢?”
李瀾莞爾一笑。
鐘天賜氣兄弟不給自己長臉,連忙介紹道:“他叫小黑子?!?/p>
這跟自己說的大白牙半斤八兩嗎。
“你坐下吧?!崩顬懻f道。
鐘天賜這才敢坐下,雙手放在腿上,目光盯著石桌,很是拘謹(jǐn)。
瞧他這幅作態(tài),小黑子愣了愣,又看了李瀾一眼,再次開口時(shí),語氣比原來客氣些許,問道:“你要干什么?”
李瀾拿起桌子上的骰蠱,里面空空如也,她看了看兩人,說道:“你們會玩骰子?怎么玩,教教我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