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詠齊都》是誰寫得?平仄不分,毫無韻腳,遣詞造句也一塌糊涂,估計沒有比這首更差的了吧?”
大學士楊弘拿著一張卷子,皺著眉頭,滿是嫌棄的呵斥道。
雖然這是皇子的詩作,再怎樣也不該當著皇帝的面說出來。
但文人自有文人的傲骨,如果連點評都不能暢所欲言的話,那這考官自然不當也罷。
林風玄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盡管臉上很不爽,卻沒有多說什么。
“我估摸著也差不多!這幾首我都看過了,確實屬這首《詠齊都》最差,就把他排在最后吧。”一個翰林學士無奈說道。
“一看就是六殿下寫得,排在末尾,理所當然!”陸奇直接從楊弘手中接過卷子,掃了一眼后很是不屑的說道。
如果不是規(guī)定要當眾拆開糊名,陸奇都想直接打開,讓所有人都看看自己的猜測有多么精準。
林風玄臉色又是一黑。
雖然陸奇這話不中聽,但林風玄自己也感覺,這最差的一首,大概率就是六皇子林潛的。
畢竟以往也沒見過有那么差的,總不可能過去了一年,還有皇子在學業(yè)方面,不進反退的吧。
哼。
自己還是對他期望過高了啊。
那種想生氣但卻很心虛的感覺,實在令他極不痛快。
楊弘在一旁點點頭,又拿起了另一張試卷說道:“六殿下那首排在末尾,大家都沒有什么異議,那這首《望海潮》呢?”
望海潮?
提到這首詞,在場每個人的眼睛都亮起了起來。
不為別的,實在是因為這首詞,無論意境還是文筆,簡直都無可挑剔,妙到毫巔。
“這首詞排第一,大家應該沒有什么意見?”陸奇臉上滿是贊嘆,笑呵呵地說道,“要我說,這首詞肯定出自太子殿下手筆!真不虧是大齊第一才子??!”
“也未必吧!”
楊弘搖搖頭,有些沉思的說道,“要知道,太子雖然文才絕世,但二皇子自幼飽讀詩書、才華橫溢,說不定這首詞出自二皇子之手。”
“唉……那你就錯了!”陸奇連連擺手,“你看這第一句,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這明顯說得是吳國都城……錢塘!二皇子去過吳國嗎?”
“陸某要是沒記錯,在諸位皇子之中,只有太子殿下幾年前隨使團去過吳國,見識過錢塘江畔的美景!二皇子從未下過吳國,又怎知這些?”陸奇洋洋得意地說道。
不過他說得確實有理,其他考官只能點頭附和。
皇帝林風玄同樣露出些許欣慰笑意。
實在這首詞,在他看來也是生平未見之佳作,自己的兒子能寫出如此詞作來,大有一代宗師之風。
在確定了第一和最后一名后,余下幾個就隨意安置了,林風玄帶著五位評審官走出側殿,重新回到了乾元殿上。
一眾考生早就等得望眼欲穿了。
見陸奇幾人端著試卷出來,全都下意識伸長腦袋,等著最后的結果。
陸奇走上前幾步,環(huán)視了殿上眾人一眼,最終給了太子林晟一個贊許的眼神。
林晟本來等得心里有點急了,在見到陸奇這個眼神后,頓時有了底,老神在在的重新恢復了一臉傲然之色。
陸奇展開第一名的試卷,朗聲說道:“諸位考生,六位皇子的成績已經(jīng)評定,獲得文魁的是太子殿下的一首詞,名曰《望海潮》,描述的,是吳國都城錢塘的美景,實乃我等生平未見之上佳之作?!?/p>
望海潮?
吳國錢塘?
太子林晟,直接眼前一黑,差點沒一頭栽倒。
別人不知道,但他可清楚得很,自己所寫的絕不是什么《望海潮》。
雖然林晟有心描寫錢塘美景,但寫出來總是不滿意,最終改成了太行雄風。
那么這個勞什子《望海潮》,到底是誰寫的?
難道今年的文魁真要易主了?
太子林晟心中,涌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由自主扭頭看向了一臉泰然之色的林潛。
林晟想到,從方才設立賭局開始,這小子就是一臉自信的樣子,口口聲聲說他必得文魁。
現(xiàn)在文魁的歸屬,果然不是自己……難道這《望海潮》會是林潛所寫?
悵然若失的林晟還在思慮著,上邊的陸奇,已經(jīng)打開試卷,誦讀詩文。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嘶……
一首詞讀完,全場都是各種各樣的倒吸涼氣之聲。
能坐在這里參加廳殿試的,至少都是在文道上有一些研究的人物。
所以,縱然他們寫不出多么好的詩文,但至少,他們知道什么是寫得好,什么寫得不好。
而這首望海潮,簡直已不能簡簡單單用好或者不好來形容了啊。
這簡直……堪稱傳世萬年之作??!
“真是字字珠璣,增一字則嫌多,刪一字則嫌少,絕對是上等佳作,我等拜服。”
“這種絕妙好詞,不愧只有太子殿下才能夠寫出來?!?/p>
“太子殿下今日一贊,吳國錢塘必將盛名遠播,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士,會乘舟南下,去感受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嘖嘖?!?/p>
“厲害,厲害??!”
聽著周圍傳來的一道道恭維之聲,林晟一張臉都要綠了。
現(xiàn)在眾人有多恭維,一會兒揭開名字的時候,就會有多么的尷尬。
“既然這首詞的質量大家都已認可,那當之無愧,是為本次廳殿試文試第一?!闭f著話的陸奇,笑瞇瞇的直接撕開了糊名。
但是,就在看到名字的那一瞬間,陸奇直接愣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口水都順著胡須滴落了下來,那種慌亂、尷尬、驚愕的表情,一時間讓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下邊的所有人,都在等著陸奇公開名字,一見陸奇這樣一個表情,頓時嘰嘰喳喳又鬧成了一片。
什么鬼?
陸大人這是……突然腦中風了嗎?
“這,這獲得文魁的皇子是……是……”陸奇牙齒直打哆嗦,一句話都說的不利索了。
林風玄眉頭一皺,在龍椅上不滿的直接開口呵斥起來:“陸奇陸愛卿!你怎么回事?到現(xiàn)在還賣什么關子?快說罷,這頭名試卷到底是誰的,難道還會不是晟兒嗎?!”
噗通!
陸奇直接跪倒在林風玄面前,以頭觸地,哆哆嗦嗦的說道:“啟,啟稟陛下……這頭名試卷上寫著的名字,的的確不是太子,而,而是……是……是六殿下林潛!”
一句話,仿佛用盡了陸奇全部的力氣,讓他直接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