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伯夫人身穿淺褐色銀絲長裙,披著黑色雪狐領大氅,腿上擱著個湯婆子,約莫四十上下,端莊典雅。
要論交情,安遠伯夫人和蘭初雨母親更熟。
當年安遠伯夫人的父親曾做過她母親的西席先生,雖然時間不長,卻也讓安遠伯夫人與她母親相識。
不然,當初沒了盤纏也不會求到蘭初雨母親面前。
見了垂眸的蘭初雨,微愣后眼眶微濕,“你就是初雨吧,和你母親長得很像?!?/p>
蘭初雨歷來很少接觸深閨婦人,有理由懷疑這些女人出生的時候,默認點亮裝哭技能。
李婉推了推她,“見了安遠伯夫人還不行禮?”
“拜見安遠伯夫人?!彼嗌暗?。
然后跟著李婉行禮,看起來笨拙又天真。
安遠伯夫人矜持地受了禮,“聽說你昨日才回來,今日就來拜訪,莫累著了?!?/p>
不等蘭初雨回話,李婉就先意有所指地回答道:“不敢叫安遠伯夫人久等?!?/p>
直接把話題扯到了退親上面來。
本來該兩個當家女人說話,蘭初雨卻直勾勾的看著安遠伯夫人,“安遠伯夫人,小女可否與您私聊兩句?就你我二人?!?/p>
李婉正要呵斥,安遠伯夫人卻看見少女眼中的深意,笑了,“你們都退下。”
李婉大驚,張了張嘴卻被安遠伯夫人淡淡一瞥,再不敢多言,跟著婆子去了外邊兒。
安遠伯夫人身邊就剩下一個老嬤嬤,想必是完全信得過的人。
“坐我旁邊來喝茶吧?!?/p>
蘭初雨坦然從之,從嬤嬤手里接過茶。
那雙手雖然可見繭子,手腕手背卻細嫩,那張臉靈動美麗,她的儀態(tài)更是端莊。
安遠伯夫人越看越狐疑:這是鄉(xiāng)下能養(yǎng)出來的女孩兒?
“退親之事,恐怕不能如安遠伯夫人所愿,我不同意?!?/p>
蘭初雨聲音輕柔而堅定,驚醒了安遠伯夫人。
“不退親?”中年女人抬起眼皮,卻還溫和,“你不知道,我兒文韜武略,與你著實不配。”
蘭初雨只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母遺愿,自當遵守。”
他似乎完全沒理解安遠伯夫人的意思。
但再一瞧,面前的少女再不似初見似的怯懦羞澀,一雙清澈的杏眼好似能直透靈魂,卻叫人看不清楚。
安遠伯夫人垮下臉,最后一點對故交遺孤的忍讓蕩然無存,“你以為,在這雙溪府是誰做主?”
面對她隱隱的威脅,蘭初雨坦然一笑,“安遠伯大人官拜從四品,乃是這雙溪府都統(tǒng),因而這雙溪府中自當以林家為尊。但,我不退親?!?/p>
此時若還把她當一個涉世未深的丫頭,安遠伯夫人就真眼瞎了。
“哼,我要退,輪得到你同意?”
她不過念及當年情誼,意思意思過問一句,動真格的輪得到這丫頭拒絕?
如今的林家,哪怕是在京城都多的是世家愿意聯(lián)姻。
可蘭家卻拿著當年那點盤纏之恩,妄圖攀附她們林家,真是想的美。
一想到當年定娃娃親之事,安遠伯夫人悔得腸子都青了!
再看這蘭初雨,除了臉,又有哪點比得上那些世家女孩兒?平白委屈了她兒子。
偏偏安遠伯重情義,不愿主動退親壞了名聲。
安遠伯夫人無法,只得從蘭夫人那邊入手,讓她誤以為自己看上了蘭杏依,這樣甚至不用她費心,對方都積極幫她退親。
但現(xiàn)在看來,并不能讓她如愿。
安遠伯夫人滿臉風雨欲來,蘭初雨卻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裙擺,笑道:
“我只是區(qū)區(qū)故人之女,還有挾恩圖報嫌疑,安遠伯夫人要收拾我不過抬抬手指。只是,我的遭遇想必安遠伯夫人也看在眼里,我那繼母把持著我母親的家業(yè),無論如何也容不下我。”
“你什么意思?”安遠伯夫人冷眼打量,這丫頭,到底是天真呢還是貪心呢?
“我在鄉(xiāng)下吃夠了苦,跟著我的仆從也年紀大了,所以我不回鄉(xiāng)下了。只能傍著安遠伯這棵大樹,還請夫人見諒了?!碧m初雨說著看她。
安遠伯夫人反應過來后氣笑了,輕蔑的看著她,“世人皆恨攀權附貴,你倒好,光明正大的宣之于口,果真是窮山惡水養(yǎng)了個刁民出來!”
她還高看這丫頭了,不過一個不知天高地厚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