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月這個小賤人!枉本宮好心要拉她一把,卻不想她竟然投靠了德妃!”莊妃氣急敗壞的怒斥道。
奉茶的小宮女嚇得臉都白了,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莊妃身邊的大宮女蓮心一進門便見到了這一幕,她使了個眼色,讓那小宮女趕緊收拾了碎片退下。
她自己走上前,拿了帕子擦去莊妃衣袖上沾到的水漬:“娘娘,您消消氣,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寶林而已,不足為患,您何必跟她置氣,平白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p>
莊妃冷哼:“本宮在意的自然不是這個,她不過是有幾分姿色而已,真以為可以借此一飛登天!”
“奴婢方才已經(jīng)去打聽過了,這裴照月的出身倒也不簡單,雖說她父親只是個小小的學(xué)政,但是她祖母卻是來自瑯琊王氏?!?/p>
莊妃挑眉:“這豈不是跟德妃同族?”
“娘娘猜的沒錯,也正是因此,她投靠德妃也是情理之中?!?/p>
莊妃若有所思,一雙鳳目波光流轉(zhuǎn),似乎是在算計些什么。
“娘娘,論容貌,她裴照月自是比不得娘娘您的。”蓮心給莊妃添了茶,又道,“她投靠了德妃又如何,咱們不是還有嚴(yán)美人么,近來皇上可是很寵她,而且,她又很聽您的話,比她可不差?!?/p>
聽她這么一說,莊妃倒也是氣消了不少,那張絕艷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來,隨手摘下了華美的義甲:“也是,嚴(yán)嵐湘算是個聽話的,這一批新進宮的,也就屬她最得皇上青睞,想來那個裴照月,也不足為患?!?/p>
“就是啊,再者說,憑皇上對娘娘您的寵愛,懲治她就像捏死只螞蟻似的!”
蓮心的話讓莊妃露出了幾分得意:“這么說的話,倒也沒錯,犯不著跟那種人生氣,哼,她這會兒得意著,將來有她受的!”
“娘娘說的沒錯?!鳖D了頓,蓮心又試探著問道,“若是娘娘您覺得不解氣,不如奴婢去跟內(nèi)務(wù)府那邊通個氣?”
莊妃隨意的一擺手,嘴角一挑:“用不著,她招惹了皇后那個蠢貨,自有她好看,咱們吶,就且等著看戲罷!”
……
御書房內(nèi),秦錚正在批閱奏章,手中的紋龍篆筆洋洋灑灑的揮舞著,冷峻的眉眼慣性的皺著,棱角分明的臉龐線條硬朗,燭火下,隱隱可見眼下的烏青。
李全微微嘆息一聲。
他自小跟隨皇上,明白這個人的強硬之下是什么。
當(dāng)年的秦錚出身不高,這一路走來,他所付出的艱辛與代價,那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也正是因此,坐上皇位之后,皇上沒有一天懈怠。
略微心疼的低下了頭,專心的研磨,淡淡的墨香讓他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好好的,嘆什么氣?”秦錚頭也沒抬,只是淡淡的問道,“你什么時候也變得多愁善感了?”
李全微微怔愣,這人真是成精了,不用眼睛看便能瞧出他人的心思。
“奴才上了年紀(jì)了,人老了,總免不了感慨?!彼猿暗男πΓS后道,“皇上,夜深了——”
皇上勤于朝政,人人皆知,只是,世間之人不明,以為他不過是欲蓋彌彰,卻是徒叫身邊的人心疼不已。
“行了,朕心中有數(shù)。”他依舊是低頭瞧著,“看完這份,朕就去歇著?!?/p>
“是!”李全淡笑著停下了手頭上的事,給門口侍候著的小太監(jiān)小洛子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掌燈伺候著。
小洛子立刻會意,與此同時,內(nèi)務(wù)府的一個小太監(jiān)呈上了各宮妃嬪門的綠頭牌。
“皇上,今夜要去哪個宮里?”
秦錚停下筆,瞟了一眼托盤里的綠頭牌,眉頭微蹙,似是有幾分疑惑,但隨后便生出了一抹了然的嗤笑!
李全也瞧了一眼,一下子便明白過來,臉上也帶了幾分不悅:“承乾宮兩位主子的綠頭牌哪兒去了?”
那小太監(jiān)立刻跪倒在地:“回李公公的話,是新晉的裴主兒偶感風(fēng)寒,怕傳染了陛下,因而通知了內(nèi)務(wù)府,撤下了承乾宮的綠頭牌……”
秦錚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不過也并無追究的意思,只是淡淡道:“那就咸福宮?!?/p>
說完,便繼續(xù)低頭批閱奏折。
“去咸福宮,讓嚴(yán)美人備好了。”李全假意叮囑著,跟著那小太監(jiān)一道出了門。
剛走出御書房,他便臉色一放,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內(nèi)務(wù)府辦的好差事!”
小太監(jiān)被嚇了一跳,立刻跪倒在地!
他正要發(fā)作,卻驀然瞥見小洛子擠眉弄眼,神色有些不大對,于是便揮手打發(fā)走了那小太監(jiān)。
走到一旁,正要問問這小子出了何事,剛走了兩步,迎面便來了兩個人,李全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師傅!”
小洛子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喚了他一聲。
李全這才醒悟過來,不急不緩的沖那二人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回了御書房中。
“陛下,孟將軍和洛王回來了,正在外頭候著。”
手中的筆驀然一頓,硬是將寫好的字暈染壞了!
擱下筆,秦錚難得神色柔和了下來:“傳!”
下站的二人,一個英氣逼人,俊逸的臉上,漾著幾絲略帶孩子氣的笑,經(jīng)久不變;另一人則是恍若神仙,一身白袍愈發(fā)襯出他的朦朧飄逸,好似一晃眼便會消失不見。
這二人,一個是他辰國的定遠將軍,孟賀安,另一個,則是當(dāng)今皇帝的十四弟,洛王,秦澤。
早前,孟賀安隨李將軍的大軍出征,如今時隔一年,叛亂平定,他便快馬先行回朝。
雖然年紀(jì)尚輕,但此去經(jīng)年,那個生澀的少年卻歷練得越發(fā)像個男人了,這一役,他的驍勇善戰(zhàn)是有目共睹的,在軍中也樹立了相當(dāng)?shù)耐拧?/p>
對于這一結(jié)果,秦錚自然是樂見的,同樣也是在他意料料之中的,孟賀安與他自小交好,如今更是他的心腹,讓他在軍中樹立威信,這便是自己先前堅持讓他隨軍出征的目的!
孟賀安的本事他自是曉得的,雖說常常會犯迷糊,但大事上的沉穩(wěn)卻也是少見的,說來,那樣的小迷糊,也算是他掩飾自己的最好屏障吧,正所謂難得糊涂,相識多年,他還從未讓秦錚失望過呢!
說起洛王,按理,他是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按照辰國的祖制,一旦封王,未受召見,是不得回朝的!
為了鞏固皇權(quán),這些藩王的手中是沒有兵權(quán)的,一旦踏出皇宮,到老死,也只能是個閑散王爺,說來,這也是為了防止兄弟間手足相殘,雖說要手足分離,但相較于兵刃相見,這卻是最好的方法。
這次洛王得以回朝,則是因為時逢辰國十年一次的祭天大典,身為先帝的子嗣必須全部隨行,因此,各路藩王也都陸續(xù)回朝了。
洛王算是最遲的一位了,但這也怪不得他,那個荒蠻的封地離京豈止萬里!
說來也巧,他與孟賀安竟然在城外不期而遇,于是便結(jié)伴同行,入京時早已入夜,但兩人還是未敢耽擱,直接進了宮。
秦錚淺笑看著這二人,素來緊蹙的眉難得的舒展開了,微抿的唇淡出一個淺淺的弧度,不難看出他現(xiàn)在的心情很好,說來,他們有多久沒有聚在一起了?
想著,目光不覺飄向了遠處,似乎是在回憶,也曾年少輕狂,但一切卻也只是過往,如煙如塵,如今已是消散得幾乎不留任何痕跡。
孟賀安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不太適應(yīng)這樣的沉默,所幸的是,秦錚還是先開了口:“一路辛勞,路上可還好?”
“皇上是在問臣嗎?”孟賀安不等人發(fā)話,便徑自開始了,“臣自然是好好的,您瞧,能蹦能跳的!就是一直趕路,倒是累壞了我那馬兒?!?/p>
“誰問你的馬了!”秦錚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洛王終于是輕笑一聲,這么些年了,沒想到這個孟賀安還是這副性子呢!
“臣弟這一路,倒也沒有什么意外,也不曾趕路,可謂是平淡無奇,所以也沒什么好說的?!?/p>
他的確是一路游山玩水而來,反正祭天還早,早早的來到京城,也是無所事事,倒不如路上逍遙些。
秦錚不置可否,見他明顯一副什么都不想多說的樣子,心中頗為不好受。
“時候不早了,皇兄……”
“上次一起喝酒,還是小時候的事了吧?”洛王的話尚未說完,便被秦錚給打斷了。
孟賀安大笑道:“是啊,臣還記得那天喝得大醉,第二天睡過頭,還是被師傅用鞭子給打醒的呢,哈哈哈!”
一提及那曾被自己氣得不輕的師傅,他便忍不住開懷大笑。
說來,孟賀安是三人中年紀(jì)最小的一個,可卻總是要替這兩個皇子挨揍,不過,這些他卻是從未放在心上,他本就不是個記仇的人,何況這二人還是他的至交好友。
秦錚臉上的笑意也隨著孟賀安的回憶加深了些許,雖是不經(jīng)意,但他的目光卻是瞟向洛王的,見其并不接話,只是目光顯得有些恍惚。
秦錚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
十四弟,看來你還是不能釋懷!
不想破壞如今這難得的相聚,于是,秦錚便沖門外叫到:“來人吶,傳膳擺宴!朕今日要與洛王還有孟將軍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