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吃食。”照月回答得簡單。
杜沛笙眉頭皺得愈發(fā)厲害,眼前眸色平靜的女子可完全不像是凌兒所形容的那般“癲狂”。
“下官建議,還是去查一查姑娘的飲食……”
照月忽的打斷了他,“那些都是皇上所賜,想必是不會有問題,杜太醫(yī)只管開方子便好?!?/p>
若是尋常姑娘,就是被蚊子叮了,也要擔(dān)憂半天,生怕留下疤痕。
臉皮這檔子事情,向來是最上心的。
但這照月起了疹子,非但沒有緊張慌亂,反而……還一點都不擔(dān)憂病因?
杜沛笙心頭跳了跳,號了號脈,大約是明白了什么,這才開口:“姑娘的情況并無什么大礙,應(yīng)該是接觸了一些不能接觸的花粉之類的東西,又或者飲食里吃了些發(fā)物,下官這就給姑娘開個方子,服用幾次湯藥,再用藥草泡一泡,這些紅疹就能消了,不過,之后吃食上得當(dāng)心些才是。”
“有勞杜太醫(yī)了?!闭赵抡J(rèn)真道謝之后,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件事要勞煩杜太醫(yī)?!?/p>
“姑娘但說無妨?!?/p>
“我如今這副顏面,實在是不愿見人,可否請您行個方便。”
“這倒是不難,下官同管事的說一聲便是。”
“多謝杜太醫(yī)。”
見裴照月直接擺出了送客的姿態(tài),杜沛笙依然是不多話,只是轉(zhuǎn)身的瞬間嘴角露出了一抹讓人看不透的笑。
門外,杜沛笙一出門,便被鄭惜給攔住了:“杜太醫(yī),姐姐的病情如何?”
“裴姑娘如今的情況不宜與人同住,否則有傳染的可能性,下官會去跟管事姑姑說一聲,給姑娘另行安排住處?!?/p>
鄭惜一臉惶恐:“那姐姐她……”
“無妨,下官已經(jīng)開了方子,裴姑娘只要按時用藥,很快便會好起來?!?/p>
說完,杜沛笙便告退了。
鄭惜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眼前緊閉的房門,雖然蘇媛說了讓自己寸步不離的盯著,可是,真的要冒這樣的險嗎?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是自己也被傳染了,那之后的選秀該怎么辦?
她可是寄托了娘親最大的希望,絕對不能失??!
想到這里,她的眼神立刻變得堅定……
屋內(nèi),目送杜沛笙走出去,照月輕輕舒了口氣,動作迅速的貼著窗戶,聽著外頭的動靜。
直到交談聲停下,鄭惜的腳步聲也遠(yuǎn)去,照月這才若無其事的回到銅鏡前坐下。
摘下面紗,面頰上的妝已經(jīng)有些花了。
她拿著帕子,對著鏡子一點一點擦去了那些駭人的“紅疹”,口中暗自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那些特效化妝團(tuán)隊是如何防水的,看來還得研究研究!”
擦完之后又重新補起了妝,待到畫完,那張臉也足夠嚇人了。
窗戶“吱”一聲被推開,一個人影“倏”地晃了進(jìn)來。
照月轉(zhuǎn)頭,果然是沈墨叢。
“大白天過來,你就不怕被人瞧見?”
沈墨叢動作利索的將窗戶給關(guān)上,她面色凝重:“你臉上那些……”
“跟之前的那些血一樣?!闭赵侣唤?jīng)心的說道,“也只有胳膊上的那幾顆疹子是真的。”
有真有假,這才真實,也不至于太醫(yī)一查便發(fā)現(xiàn)端倪。
見沈墨叢一臉驚駭,照月忍不住笑了,“怎的?連你也騙去了么?”
所謂沾了桃花起疹子這檔事,當(dāng)然是她用來試探鄭惜的。
她怎么可能會這么蠢笨將自己的“弱點”暴露人前!
至于胳膊上的那些小紅疹則是她故意用花葉萬年青的汁弄出來,這葉子有毒,不過毒性很輕微,頂多也就是讓人起點疹子。
當(dāng)日她要沈墨叢給她弄來的,便是這個。
沈墨叢終是明了過來,有些無奈,卻帶著些佩服,“我今日見鄭惜她們嚇成那個樣子,還以為那些花粉當(dāng)真?zhèn)搅四悖ξ野装讚?dān)心了!”
照月將她話語中的擔(dān)憂聽的真切,微微有些動容,“既然是你我一早便商議好的,又怎會真的任由自己被下套!”
想想倒也是,沈墨叢也覺得自己是草木皆兵了。
“那下一步該如何?”她問。
“今日用了杜太醫(yī)的藥,明日就會有人看到我的病情好了不少,到時候,坐不住的是她們!”
這一次,照月將后續(xù)的計劃合盤托出……
第二日,凌兒給裴照月送了藥之后,鄭惜便從她的口中得知,裴照月的情況好多了,臉上的疹子已經(jīng)消了不少。
她表面上提照月開心,可實則已經(jīng)慌了,甚至都顧不上被人發(fā)現(xiàn),私自就約了蘇媛去竹林里見面。
“你倒是膽大包天!青天白日約我在這里碰面,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是一伙的是嗎?”一見面,蘇媛便不滿的抱怨起來。
鄭惜也顧不上其他,只道:“裴照月的傷情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該如何是好!照這個情況看來,在選秀到來之前,她就能全好,那咱們不是白白籌謀了?”
“慌什么!”蘇媛不滿白了她一眼,心中越發(fā)瞧不上她,“有太醫(yī)給她醫(yī)治又如何,只要繼續(xù)在她的飲食里做手腳,就算是華佗再世也改變不了結(jié)局!”
鄭惜眼前頓時一亮:“你的意思是繼續(xù)讓沈墨叢……”
“這本來就在我的計劃之內(nèi),瞧你那樣子,成事不足!”蘇媛嫌惡道,“讓你盯著她,你卻跑了,現(xiàn)在出了一點點事就慌里慌張,像什么樣子!”
鄭惜被她這番話說得低垂下了眼眸,不敢出聲反駁。
“行了,下次沒事別再找我!”說完,蘇媛便拂袖離開。
看著蘇媛走遠(yuǎn)的背影,鄭惜眼底的怨毒之意方才浮現(xiàn)……
沈墨叢回房的時候就見蘇媛正在自己房中坐著,她下意識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壓低聲音道:“你來做什么?”
“你心虛什么?”蘇媛心中冷笑,果然是個莽撞行事的,臉上藏不住事。
“我有什么可心虛的,反正東西是你給我的,要是真出了事,誰都跑不掉?!?/p>
“你能這么想那就對了,咱們現(xiàn)在是一根繩兒上的螞蚱,所以,絕對不可以讓裴照月有機(jī)會翻身,你說是吧?”
蘇媛的聲音里滿是蠱惑的意味。
“她現(xiàn)在滿臉丑態(tài),到選秀之日,必然是選不上的。如何還能翻身?”沈墨叢故作不解。
“昨兒個杜太醫(yī)給她醫(yī)治之后,她現(xiàn)在好了大半,若是不想她翻身做主……”
說著,蘇媛將一小罐桃花粉放在了桌上。
沈墨叢看著那小罐,眉毛一揚,不以為然道,“我先前就說了,答應(yīng)同你做這件事,可不是和好了!做那一回,是本姑娘樂意!可沒說過再幫你做第二回!”
“你可以不做,但是,你可曾想過后果?”蘇媛似乎早就料到了沈墨叢的反應(yīng),冷笑道,“假如說裴照月得寵了,她轉(zhuǎn)過頭來調(diào)查這件事,誰最有嫌疑?自然是你這個曾經(jīng)跟她有爭執(zhí)的人,更何況,你還有個‘干爹’在內(nèi)務(wù)府里,你若是不怕,大可以拒絕我?!?/p>
“你敢要挾我!”沈墨叢有些惱怒。
蘇媛照樣是那副得意的模樣:“不,我只是與你分析利弊罷了。做與不做,都是你的事情,我可不敢要挾?!?/p>
留下這話,蘇媛滿意的欣賞著沈墨叢臉上的不忿,笑著起身,飄然而去。
她知道,沈墨叢一定會照做。
而她剛一走,沈墨叢臉上原本的怒意瞬間消失,把玩著那罐桃花粉,嘴角逐漸勾起笑意。
原本,她還擔(dān)心自己在蘇媛面前是否會露餡。
可是裴照月卻告訴她,有什么火氣盡管撒,對著蘇媛完全不必客氣。
裴照月卻告訴她,蘇媛要的就是你發(fā)怒。
若是你忍氣吞聲,反而才是露了餡。
看裴照月說得果真不錯,蘇媛這種人,就是太聰明太會算計了,所以才會那么自負(fù)的相信對她沈墨叢的判斷。
不過這一回,定要讓她好好的長長記性!
接下來的幾日人人都在為幾日后的選秀做準(zhǔn)備,儲秀宮中莫名多了幾分凝重。
看似風(fēng)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
雖然杜太醫(yī)不時過來診治,但裴照月的病情依然久久不愈,這已經(jīng)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測懷疑,只不過內(nèi)務(wù)府那邊依舊日日好吃好喝的送來,也讓這些人看紅了眼,都等著看裴照月憑著那張臉要如何在選秀中出丑!
眼看著一切都依照自己的計劃進(jìn)行著,蘇媛自然是心情大好。
這次待選的秀女之中,就屬她和裴照月相貌最為出眾,如今少了一個,她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大熱人選,一時間爭相巴結(jié)結(jié)交的人都多了。
不過,她的心思卻是并不在這上面,這十多日以來,眼見著裴照月的情況越來越嚴(yán)重,甚至都完全不肯出門見人,她已經(jīng)不再將其當(dāng)成對手了。
也正是因此,她才要實施自己的第二步計劃——
只要沈墨叢今日最后一次下藥,那么一切便會塵埃落定!
林姑姑正在最后一次叮囑眾人明日要注意的事項,卻忽然聽得“嘩啦”一聲!
轉(zhuǎn)頭,就見前方供桌上皇后所賜的金盞琉璃花樽碎了一地!
頓時,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再一看站在花樽旁的人,果然,是沈墨叢。
“嘖。”沈墨叢居然還皺眉,頗有些嫌棄道,“我不過隨手碰了一下,這架子怎如此不穩(wěn)當(dāng)?”
見她還如此推脫責(zé)任,林姑姑氣得臉色鐵青!
一旁眾人全都忍著笑,就沈墨叢這大大咧咧的作風(fēng),干出這種事來也不足為奇。
“不過一盞花樽而已……”沈墨叢撇嘴,“我賠就是了!”
“這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品,你要如何賠?”林姑姑沉著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