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裴照啟也瞧見了照月一路走過來步履艱難，這么去為難一個姑娘，還是自己的妹妹，的確很令人不齒，可他就是見不得她這幅樣子。
裴照啟不想同她做什么口舌之爭，便道：“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叫你來為了何事。”
照月歪頭，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了眨：“我應(yīng)當(dāng)知道嗎？”
照啟一口氣慪在胸口，咬牙：“明人不說暗話，這次的事是錦娘不對，我會讓她好好給你賠罪，你也適可而止，繼續(xù)這么鬧下去，對你也沒有好處……”
照月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我不明白三哥哥你在說什么?！?/p>
“你去跟父親說清楚，讓他饒了母親和錦娘！”照啟知道她不會輕易答應(yīng)，只好說出其中利弊，“這件事外人不清楚內(nèi)情，只能看到父親為了你處置了嫡妻嫡女，這若是傳出去，旁人會詬病他寵妾滅妻！”
照月拍了拍披風(fēng)上沾到的雪漬，漫不經(jīng)心道：“這話三哥哥何不去說給父親聽？那可比說給我聽有用多了?！?/p>
照啟蹙眉，他何嘗不想！
只不過父親連見都不愿見他，他那里有這個機(jī)會說。
“啊，我知道了，是父親不見你？”照月忽而笑問。
照啟臉色難看至極！
照月無奈深深嘆了口氣：“看來三哥哥真是辜負(fù)了父親對你的期待?！?/p>
“你這話何意？”
“你當(dāng)真以為父親不知道你想去說什么？左右不過是求情，他是斷然不會答應(yīng)，也就沒有見你的必要。”
“你憑什么下此論斷？”
照月冷笑，眼神里帶著一絲不屑：“年后春試在即，三哥哥不想著讀書，是不想高中嗎？”
“你胡說什么！”
“若是三哥哥未中，那倒也好辦，可若是中了，四月便要入殿試，錦娘所犯的錯若是如今不罰，等那個時候被有心人拿來說事，不知道三哥哥多年寒窗苦讀的功績會不會一朝盡毀？”
裴照啟忽然便渾身直冒冷汗！
他竟蠢鈍如斯，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卻要一個十五歲的姑娘來提醒！
一想到他跪了那么久，父親都堅(jiān)決不見他，他此刻才徹底明白過來。
想了想，他還是有些猶豫，警惕問：“你會如此好心？”
此時，照月態(tài)度忽然也軟了下來：“其實(shí)我從未想過要對母親或者八妹妹做什么，不管怎么說，你們都是我的至親，入宮之后，我也需要三哥哥你這個嫡親哥哥的扶持，我又有什么必要與你針鋒相對呢？”
照啟沉默不語，的確，照月的話沒錯，他們是兄妹，將來一個在宮中，一個在朝堂之上，的確是要相互扶持，針鋒相對的話，對他們都沒有好處。
見他終于是被點(diǎn)透了，照月繼續(xù)道：“三哥哥這段時間還是好好溫習(xí)功課，專心準(zhǔn)備春試，至于母親和八妹妹那邊，也不必去看了，若是不吃點(diǎn)苦頭，她日后說不定還會闖出什么禍來，三哥哥可千萬別一時心軟，毀了自己的仕途?！?/p>
“好，我可以應(yīng)了你，但是，你也要保證不會去騷擾母親和錦娘?！?/p>
照月根本就懶得理會他，直接就離開了涼亭，只丟下一句輕飄飄的話：“我才沒那個閑情逸致去騷擾他們?！?/p>
還沒靠近大院，里頭唱戲的咿咿呀呀聲便悠悠傳來，不時夾雜著孩童啼笑之聲。
照月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去，不湊這個熱鬧，今兒個這種場合，誰不是各懷心思，太累人了。
走到半路，竟然被王嬤嬤給叫住了，說是老夫人在等她。
照月只能心中默默嘆息，今兒個她可真是忙，一茬兒接一茬兒的，仿佛自己一下子就成了“大紅人”了。
進(jìn)了王氏的屋子里，就見房中只有她一人，正靠坐在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
照月接了丫鬟送來的毯子，輕手輕腳走過去，給老太太蓋上。
老人家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起折騰，想來也是累了，所以連戲都不聽了。
她剛將毯子蓋好，便見王氏醒了過來，一雙眼睛雖然盡顯老態(tài)，但卻依然炯炯有神。
“祖母醒了？是孫女吵醒你了……”
王氏坐了起來，苦笑：“年紀(jì)大了，熬不得夜，只是靠一會兒竟然救睡過去了。”
“那祖母就多歇歇，孫女就在這兒伺候著?！闭赵鹿郧傻?。
王氏看著她這雙酷似鳳陽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你心里可怨祖母昨夜沒有幫你？”
聞言，照月在王氏跟前坐下，雙手扶住她的膝頭，仰臉淺笑著搖搖頭：“沒有，孫女明白祖母的苦心?！?/p>
王氏若是真不打算幫她，便不會提出讓裴三爺公平處事的要求，說到底，她還是對照月有幾分憐憫的。
王氏輕輕拍拍她的手，語重心長道：“你明白便好，入宮之后的爾虞我詐只多不少，這一遭讓你見識見識也好，免得將來應(yīng)付不來，白白丟了性命?！?/p>
照月點(diǎn)頭不語，她不是恭維，而是真的明白。
小小一個裴府內(nèi)院后宅便爭端四起，更遑論偌大的皇宮，深宮之內(nèi)，不是你韜光養(yǎng)晦便可獨(dú)善其身，屆時她將要面對的，只會比這艱險(xiǎn)百倍。
“這次的事，原是我的錯，只想著家和往事興，讓你忍讓，這才使得鄭氏得寸進(jìn)尺，錦娘又不知輕重，須知養(yǎng)虎終成患，你且放心，在你入宮之前，她們都不會再來擾你清凈?！蓖跏舷蛩ＷC道。
“是，謝祖母。”
“原本這入宮的事也輪不到你，你五姐姐常年在外，六姐姐性子柔弱擔(dān)不起事，錦娘又是那種惹事的性子，整個家里，也就只有你最讓人放心?！?/p>
難得王氏跟她說明了這些，照月也只是認(rèn)真聽著，并未言語。
“其實(shí)，你心中大抵是明白的，鄭氏心眼兒小，若你的婚事落在她手中，定然不會落得好，倒還不如走這條路?！?/p>
這點(diǎn)倒是與照月的想法不謀而合。
“我明白的?！彼?。
“孩子，將來即便是入了宮，成了妃嬪，你也要記住，不惹事，不怕事。”王氏摸著照月的腦袋道，“昨夜的事情，你表現(xiàn)得很好，祖母也不希望你大富大貴，只求你能平平安安?！?/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