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的雙手絞著,不自在的抬頭看了州圍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州圍眼珠一轉,似有所覺,“跟方姨有關?”
“唉,”外婆嘆了口氣,直接了當?shù)恼f,“方晏是你方姨的女兒。”
州圍雙眼驀然瞇起,心底的震撼如驚濤駭浪,方姨那個喪盡天良到不林親媽死活的女兒竟然是方晏?她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
州圍垂眸思索了片刻,抬頭去看方姨,“方晏給您打電話,想讓我放她一馬?”
“是,是,”方姨緊張的說完,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我知道她這些年肯定沒少做壞事,她一直幫著譚青,譚青又是那樣一個人,我知道我不該提,這些年要不是有你們,我早就……”
“方姨,”州圍打斷方姨語無倫次的話,溫和的笑笑,“可以的?!?/p>
“啊?”方姨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州圍,“你說可以?”她實在沒想到州圍這么痛快的答應。
不止方姨,就連林縱橫和外婆都詫異的看她一眼,再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州圍心底對于某些人的恨,她剛剛竟然說“可以”?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這么看我干什么?”州圍淡淡的橫了林縱橫一眼,對著方姨笑笑,“這些年,您無微不至的照林外婆和諾諾,這份恩情我銘記于心,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可以放棄追究方晏的責任。但是方姨您也知道,譚青無惡不作,跟我和外婆更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我可以放過方晏,但至少她該讓我看到她真的有改邪歸正的心。如果她現(xiàn)在只是為了免于追責才求到您面前,等事情一過,又故態(tài)復萌呢?”
州圍抿了抿唇角,頓了片刻才說:“方姨可不可以幫我問問她,愿不愿意出面指證譚青更多的罪名,好讓譚青盡快伏法?!?/p>
林縱橫聽她如此說,又偏頭看了她一眼,但到底什么也沒說。
“好,好,”方姨忙不迭的從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機來,激動的去找方晏的手機號,“她肯定愿意,她上午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哭的稀里嘩啦,說知道錯了,以后一定改?!?/p>
方姨將號碼撥了過去,還不忘連聲道謝,“謝謝圍圍,謝謝?!?/p>
那邊接的很快。
方姨不識字,用的手機還是老年機,打電話的聲音特別大,方晏的聲音悠悠的傳遍了整個房間,誰都聽的一清二楚。
“媽,她答應沒有?”很是急不可耐。
“答應啦答應啦,”方姨一連串的說著,臉上的笑都止不住,“圍圍說只要你肯說出譚青做過的壞事,她不追究你?!?/p>
“媽,”那邊的聲音立馬尖銳了起來,“你老糊涂了是不是?讓我去指證譚青,你不清楚譚青是什么樣的人我告訴你,她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你在州圍家伺候她很多年了吧,那你該知道她八年前出過車禍,我告訴你,就是譚青派人撞的,這就是得罪譚青的下場。我坦白跟你講,她要是知道我背叛她,我會死的你知不知道?!?/p>
“伺候”兩個字說的方姨臉色瞬間寒了下來,再聽她說完,方姨的臉色更是差到無以復加,“那你什么意思?一點誠意都沒有,就想讓你害過的人放過你嗎?”
“放過我又怎么了?”方晏的語氣里很是理所當然,“她有怎么樣嗎?林縱橫有怎么樣嗎?他們倆缺胳膊斷腿還是躺在病床榻起不來了?要不是我,他們的女兒哪來的。就算我一開始心思不對,可是也沒有造成什么更嚴重的后果不是嗎,還陰差陽錯促成了一段姻緣,他們又何必追著我不放呢?!?/p>
外婆在旁邊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方晏是無藥可救了。
方姨臉寒如霜,“這就是你認錯的態(tài)度?”
“媽,”方晏拉長了音調,“你幫我求求情,只要不讓我吃官司不讓我坐牢,我以后不去找州圍和林縱橫的麻煩行不行?”
“我沒有辦法,”方姨眼底晦暗一片,“本來你壞事做盡,只要說出譚青的罪狀圍圍就放過你了,結果你不愿意,我盡力了?!?/p>
“你盡什么力了?我才是你女兒你搞搞清楚,你對她這么好有什么用,對她而言,你不就是一個老媽子嗎?你把她的孩子帶大,我還以為你的話少說有點用呢,結果呢,呵呵?!?/p>
方姨氣的臉色漲紅,“我自己的親女兒騙著我把唯一的房子賣了,卷款跑了,反倒是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救我一命,給我吃給我穿給我住的地方,你有什么臉說這種話。要不是老太太,我四年前就死在橋洞底下了。”
方晏冷笑一聲,“你還沾沾自喜呢,我告訴你,她是免費請了個什么都干的保姆,也就你還心存感激。你就是去別家當保姆,這幾年也少說賺了幾十萬了,你還向著她來指責你女兒!”
“你給我閉嘴!”方姨難得怒吼一聲,“你自己狼心狗肺,就以為別人都這樣,圍圍早就在燕樓給我買了房,你呢?這些年你管過我問過我嗎?我是死是活你關心過嗎?”
方姨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滾落,自己的女兒變成這副模樣,她心里凌遲一般的疼。
房間里陷入一股詭異的沉默,方晏那邊也莫名安靜下來,方姨還以為她還有良知,能醒悟過來,結果就聽到方晏頗為興奮的話,“媽,我錯了,我給您道歉,您看這樣行不行,我不求州圍放過我了,您把燕樓的房子賣掉,我剛剛查了,燕樓一套房少說值個千八百萬,您把錢給我,我出國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避過這次風頭,好不好?”
她這些年賺了不少,但是她從沒把這點小錢放心上過,她斥巨資打通各種關系擴展自己的人脈,就想著眼下這點錢無所謂,林家數(shù)之不盡的財富才是真的,所以她手頭并沒有多少積蓄。
方姨失望的扶額,重重的嘆了口氣,將電話掛了。剛掛斷,方晏立馬又打了過來,方姨干脆關了機。
方姨眼眶有些紅,她抬頭看著外婆,失望的搖頭,“老太太,我的錯,我沒教好孩子?!?/p>
外婆拉著方姨的手,搖了搖頭,“你心里也難受,我知道。”
外婆帶著方姨回了自己房間,州圍心里也有點不是滋味,就算方晏四年前對方姨做出那樣的事,當媽的還是無法徹底割舍下孩子,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州圍回了臥室,林縱橫收拾完餐具回來,就看到州圍在床榻歪著,他走過去捏了捏她的腿,問的隨意,“你知道方晏會有這樣的反應是不是?”
州圍鼓著嘴點點頭,“即便知道方晏是方姨的女兒,讓我放過她我也不甘心,可是我也不能辜負方姨,所以只能讓方姨自己看清方晏的真面目?!?/p>
林縱橫笑了笑,“你歇一會吧,我出去一趟,辦完事就回來?!?/p>
“好,”州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又拉了拉林縱橫的手,“最后一擊,林先生加油。”
林縱橫探手揉亂她的長發(fā),“州小姐等好消息吧。”
州圍這一覺睡了足足三個小時,醒來就看到屋內昏暗一片,有風將窗簾吹的鼓脹,還吹得外面的落州簌簌作響,瞧著要下雨的樣子。
林縱橫還沒回來,州圍起床將窗戶關小了一點,外面很安靜,州圍到客廳也沒看到外婆和方姨,估摸著還在自己臥室沒有出來。
州圍靠在沙發(fā)上看了看微博動態(tài),誠如此刻外面變幻莫測的天,微博今天的發(fā)展也是云譎波詭轉瞬即變,吃瓜群眾紛紛呼喊著,說是從沒有吃過這么重量級的瓜。
州圍剛刷了一會,就接到了林縱橫的電話。
林縱橫的聲音異常溫柔,“醒了沒有?”
“不然呢,”州圍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笑他,“接電話的是個鬼嗎?”
“你可不就是鬼嗎,是世界上最能勾魂奪魄讓我神魂顛倒的鬼。”
“瞎說,”州圍不跟他插科打諢了,直接問,“怎么樣了?”
“你看電視?!?/p>
“哦?!敝輫贿呫躲兜膽贿厡㈦娨暣蜷_,隨便打開一個頻道,就看到星娛幾個主要負責人被帶走的消息。
“看到了?”林縱橫的聲音低低的傳來,“許紹廷非法集資做假賬,以及其他幾個高層利用職務侵占和違法的證據(jù),我親自遞交給了銀監(jiān)會和工商局,除此之外,我和庭陌又調查的更細致了一些,補充了凌初曾經(jīng)提供的那些證據(jù),所以現(xiàn)在,有關部門要把人帶走查問了。”
州圍聽完,又將視線調回電視上,鏡頭里的畫面非?;靵y,看得出星娛這些高層正在開會,正商量著公關策略的時候,被有關部門破門而入。
“還有呢,”林縱橫明顯也聽到了電視里的聲音,過了一會才說,“與秋桐的死相關的兩個高層和一個制片人,也被帶走了,有關部門要重新調查取證。所以,州小姐,”林縱橫的聲音在電視的嘈雜聲中依舊清楚的傳到州圍的耳中,“林先生辦事您還滿意嗎?”
“滿意,無比滿意,”州圍對著手機么么了兩下,忍不住又問,“星娛和譚青的下場呢?”
“譚青被帶走待審,星娛暫時停業(yè)整頓,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是緩不過來了,而且星娛名聲已經(jīng)徹底臭了?!?/p>
“就這樣啊,”州圍的臉又拉了下來,“萬一它以后還能蹦跶呢?!?/p>
林縱橫低低笑了兩聲,“州小姐放心,林先生辦事能力沒這么差,星娛之前幾個月就處于全面、長期不能清償負債的財產(chǎn)狀態(tài),俗稱資不抵債,我用了些手段,用不了多久,頂多到這個月底,星娛就該破產(chǎn)清算了,它會徹底消失在娛樂圈?!?/p>
州圍嘴角的笑越爬越高,“愛你哦,林先生。”
“等我回家,讓你好好愛。”
呸,州圍罵了一句不要臉,趕緊掛斷了電話,即便外面突然暴雨傾盆,也淋不到她甚好的心情。
州圍靜靜的盯著畫面中星娛各個高層或驚恐或瑟縮或懵逼的表情,真好,這就叫,善惡到頭終有報。
突然,畫面最角落里一個戴著口罩倚著門框冷眼旁觀的男人,進入了州圍的視線,他那雙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好似與己無關,可是眸底卻仍是不可避免的透出哀傷。
鏡頭前人來人往,州圍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很少人注意的那抹黑色身影上。
這個男人,好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