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縱橫倚在走廊盡頭的窗邊,雙臂環(huán)胸看著跟隨他過來的前經(jīng)紀(jì)人方晏,眉眼之間籠著一層淡淡的陰鷙。
方晏神色清冷,語調(diào)不溫不火,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不相干的事,“他就要出獄了?!?/p>
“可不是嘛,”林縱橫冷淡的聲音中有著難以名狀的嘲諷,“真遺憾不能多關(guān)他兩年,更遺憾不能將她一起送進去。”
譏諷的明明白白,方晏也不見動怒。事實上,她當(dāng)林縱橫的經(jīng)紀(jì)人六年,林縱橫從沒見她發(fā)過火,不論碰到多糟糕的事情,遇到多難纏的人,她永遠不疾不徐,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在她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永遠看不到其他表情。盯著她那張臉看久了,總能讓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覺,她就像蟄伏在草叢深處的毒蛇,咝咝的吐著蛇信子,表面不動聲色,只等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方晏不難看,她長了一張江南水鄉(xiāng)女子小家碧玉的臉,那張臉,和她通身的氣質(zhì)以及給人的感覺,有著濃濃的違和感。
方晏點了點頭,沉著的開口,似在好意提醒,“他不會放過你……”
酷暑天氣里,正午時分微醺的熱意裹挾著沉悶的風(fēng)吹在身上讓人無端煩躁,林縱橫百無聊賴的打斷她的話,“我能將他送進監(jiān)獄一次,就能將他弄進去兩次,他如果不收斂,我會讓他將牢底坐穿,直到他死的那天?!?/p>
方晏眉峰不動,唇角卻微微繃了起來,她抬頭看著林縱橫,像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你別太天真。”
“改不了,”林縱橫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天生如此?!闭f著,他掀了掀眼皮,淡淡道,“別裝出這副老好人的樣子,我們心知肚明,他是幕后黑手,你就是臺前執(zhí)行命令的劊子手,你們兩個半斤八兩?!绷挚v橫嗤笑一聲,“若說誰的心更黑,我這一時半會還真評不出個第一第二來?!?/p>
……
不多時,病房內(nèi)傳來氣急敗壞的怒吼聲,緊隨而來的就是手掌拍在桌上發(fā)出的聲響,“州圍,你別得寸進尺!”
州圍看著她猙獰的臉,突然覺得十多年前凌初在大學(xué)時期曾留給她的最后一抹美好影像徹底剝離大腦,再不復(fù)存在。她冷了眸子,聲音更不帶絲毫溫度,“我得了你什么寸?你又有什么尺值得我進?事到如今,你不會覺得這件事的主導(dǎo)權(quán)還在你手上吧?”
凌初美艷的臉上寒光驟現(xiàn),卻也明白如今是自己有求于她,是以她深呼吸幾口氣,平復(fù)下躁動不安的心,盡量和緩了一些,“你到底怎么樣才肯放過我?”
州圍聳聳肩,頭疼似針扎般一陣陣襲來,她無意識的摩挲著手背上的針頭來緩解疼痛,“你想在粉絲和觀眾面前讓我陪著演一出“你道歉我原諒”的戲碼,好將這件事揭過去重新洗白,不是不行。具體怎么做剛剛我也告訴你了,讓譚青和你一起,順便請各方媒體到場做個見證,到時候你們態(tài)度誠懇點,我肯定接受。”
“你做夢!”凌初拍案而起,蹭蹭兩下走到州圍病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譚青是什么人,星娛在娛樂圈又是什么地位,你讓她跟你道歉,簡直癡人說夢?!?/p>
“我癡人說夢?”州圍冷笑一聲,“當(dāng)初在媒體面前對我指桑罵槐的時候她就該想到有今天,惹了事想借著自己的權(quán)勢地位輕松揭過,那不可能!星娛多數(shù)藝人可都自林自發(fā)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站隊在你那邊,如今事情反轉(zhuǎn),你們老板不認(rèn),藝人也不認(rèn),以為將當(dāng)初的微博刪掉就萬事大吉了,真當(dāng)我瞎嗎?如果你們的所作所為,只憑你一句輕描淡寫毫無誠意的“對不起”就想讓我算了,那我州圍這二十九年也白活了!”
州圍聲音冰冷的仿佛淬了毒,毒箭過處,見血封喉。
凌初不自覺的后退了兩步,咬了咬牙,再次妥協(xié),“我可以當(dāng)著所有媒體的面跟你道歉。”
州圍輕蔑的看了凌初一眼,實在想不出當(dāng)年聰明到能考進C大數(shù)學(xué)系的人,智商怎么就退化到這樣的地步,“當(dāng)我對牛彈琴,你走吧,我們沒什么好談的了。”
凌初簡直恨透了州圍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她恨得咬牙切齒,左右自己說什么州圍都無動于衷,她還忌諱什么,“你囂張什么,你所倚仗的,也不過是你背后的金主和林縱橫那個老情人。我們誰比誰干凈,誰比誰高尚,你有什么臉對著我評頭論足指指點點。你該知道什么叫得饒人處且饒人,逼人太甚,會遭反噬的。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上帝公平的很,為了以后你別死的更慘,我奉勸你多積一些陰德,做事留一線?!?/p>
“嘖嘖,”州圍簡直嘆為觀止,她不怒反笑,忍不住搖頭,“你聽聽你說的話,恃弱凌強顛倒是非黑白,且口出惡言步步緊逼,你這是有求于人的態(tài)度嗎?從你的言行舉止中,我看不到一丁點悔過的意思,只看到了威脅和咄咄逼人。麻煩你回去百度下“形勢比人強”是什么意思!”
州圍指著門口,“我聽了你的話覺得有些惡心,想休息一會,麻煩你自己出去,順便把門帶上,謝謝?!?/p>
林縱橫在外聽著里面的動靜漸大,離了窗邊朝病房走,想要推門進去,卻不防門從里面打開,哭著跑出來的凌初險些撞到林縱橫懷里。林縱橫連忙躲閃到一邊,凌初憤恨的瞪他一眼,哭著跑開了。
方晏追著她匆匆下了樓。
林縱橫看到凌初跑開的時候眼角泛紅,不由得將門闔上坐到床邊對著州圍勾唇笑了笑,他突然就想起了陸庭陌曾說過的話,“州影后這懟人的功力不減當(dāng)年啊。”
州圍沒好氣的橫他一眼,拍著他的背讓他起開,“我要去衛(wèi)生間?!?/p>
在高壓氧艙忍了兩個多小時,進門還被凌初纏了半天,再不去真得再換身衣服了。
林縱橫挑挑眉,打算抱她,“為州影后效勞,我樂意之至?!?/p>
“用不著?!敝輫乃駪B(tài)自若的抽出一片姨媽巾,任由林縱橫給他舉著吊瓶,緩慢的朝著衛(wèi)生間挪。
高壓氧的治療是非常有效果的,初初還沒覺得,這會就感覺大腦清明很多,頭疼也緩解了不少。
神清氣爽的出來,州圍看著扶著她的林縱橫,問他,“你有沒有譚青的聯(lián)系方式?私人郵箱就行。”
林縱橫看她,“我倒是挺想問你,你跟譚青,有私人恩怨?”
州圍鼓鼓嘴,重新躺下,“不想說。”
林縱橫盯著她瞧了一會,也沒刨根問底,給她整了整被子,拿著手機出了病房。
一會再進來,將手機遞到州圍面前,“譚青的郵箱。”
州圍瞬間坐起身來,眼睛晶晶亮的對他笑了笑,真誠且發(fā)自肺腑,“謝謝你?!?/p>
她的笑容太過純粹又明媚,讓林縱橫一時有些恍惚,等他回過神來,就看到州圍在自己的手機上操作幾下,將唐德酒店的監(jiān)控視頻給譚青發(fā)了過去。
林縱橫失笑搖頭,看她操作完,重新坐在床邊對她笑的溫情,“這監(jiān)控視頻時間你有沒有算?前后加起來三十分鐘?!闭Z氣里還有一絲遮掩不住的自豪感。
州圍寒了臉,將手機丟給他,直接縮回被子里,“不想跟你討論這個?!?/p>
“你看看,你看看,說你沒良心吧,你還立馬證明給我看,我好歹剛給你聯(lián)系方式,你直接翻臉不認(rèn)人了。”
州圍躲在被子里哼哼唧唧,“那你讓我怎么回應(yīng)你?還是再順便討論一下凌初那些視頻里的高難度動作?”
林縱橫悶笑出聲,“也不是不行。”
州圍從被子里伸出腳來踹他,“你要不要臉,別人的視頻你看的這么入迷。”州圍翻了個白眼,她倒是忘了,林縱橫對這種東西向來情有獨鐘。
“誰說我愛看那種東西了?”林縱橫挑眉,頗為不屑,“幾分鐘就完事的東西也值得我浪費時間?!?/p>
州圍被他不要臉的樣子嗆到咳嗽,林縱橫好笑的給她拍背,州圍嫌棄的撥開他的爪子,怕他再說出什么黃色廢話來,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怎么跟你的經(jīng)紀(jì)人分道揚鑣的?”
林縱橫臉沉了沉,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也沒有隱瞞,“我爸有一個比我還大的私生子,叫林玠,你知道的?!?/p>
州圍點了點頭,順便想到了什么,有些訝異的開口,“方晏是他的人?”
“聰明!”林縱橫打了個響指,又贊賞的伸指勾了勾州圍的鼻尖,“確切來說,方晏是林玠的女人,當(dāng)年她主動找我簽約要當(dāng)我的經(jīng)紀(jì)人,也是林玠指使的?!?/p>
州圍有些怔愣,沉默片刻才喃喃自語,“那你當(dāng)年的車禍,以及……”
“嗯,”林縱橫頜首,“都是他們設(shè)計的。包括這次,凌初想主動潛規(guī)則我爸,也是方晏促成的。方晏和林玠對林家的財產(chǎn)覬覦已久,但是我爸說過,他手下所有財產(chǎn)都歸我媽所有,所以方晏鋌而走險,打算設(shè)計這樣一出,讓凌初到我媽面前挑釁,促使我媽跟我爸離婚,好讓林玠從中受益?!?/p>
只是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
州圍說不出話來了。
緩了緩,州圍問他,“林玠呢?”
林縱橫瞇了眼看她,語氣中有著濃濃的失落,“你果真對我的事一無所知?!敝輫四吐犃挚v橫繼續(xù)說,“之前被我弄進了監(jiān)獄,蹲了四年,下個月出獄?!?/p>
向來能言善辯的人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能輕嘆一聲,“你要小心?!?/p>
她沒見過林玠,卻從他三言兩語的描繪以及俞晚剪短的言語中感覺得出來,林玠是一個桀驁不馴又心狠手辣的人。
林縱橫聞言揚了揚唇,“擔(dān)心我???”剛剛的失落一掃而空,他往后靠著,倚在州圍屈起的腿上,“他傷我一次,已是極限。”
他那么重,壓得州圍腿都彎到了一邊,她忍不住伸手推他,不忘問最后一個問題,“方晏這人,素來心思縝密,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林縱橫坐直了身體,別有深意的看了州圍一眼,“四年前跟你吵架那次?!?/p>
州圍瞬間言語不能,臉色也也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