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心里有疙瘩,林縱橫嘆了口氣,再次將她環(huán)抱的緊了點,埋在她的頸項認真道歉,“是我不好,我以后不提了。”
可是不提,不代表不存在。事實上,壓制的越狠往往反彈的越厲害,之后的時間里,林縱橫總是下意識的想到孩子,進而想到,他那么那么愛州圍,她為什么依然對他這么沒有信心,不敢隨他往前跨出一步。
她怕他變成她從未露面的父親?還是怕他們的孩子變得跟她小時候一樣可憐?
他們在一起那么久,她真的不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嗎?
心里有了刺,這根刺還時不時的冒頭扎他一下,提醒兩個人之間是有隔閡的。
而這個隔閡沒有因為時間而消磨,反倒愈演愈烈,有一顆名叫芥蒂的種子已經(jīng)開始生根發(fā)芽。
兩個人相處狀態(tài)的改變州圍看的出來,她不想放任誤會擴散而不去管,她認真的跟林縱橫解釋,“婚姻兩個字說出口輕飄飄沒有一點分量,可是實際上這兩個字背后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比泰山都重,而我現(xiàn)在還沒有做好承擔(dān)的準備?!?/p>
她開門見山又不失緩和,她也會妥協(xié),“但我真的在往那靠近。”
林縱橫凝望著她的眼,只問了一句,“你愛我嗎?”
“愛,”州圍回答的認真,“比你想象中的多很多?!?/p>
即便他從不相信。
終于,開誠布公的交談之后,兩個人努力將狀態(tài)恢復(fù)到之前,并最終有了類似于回光返照的兩個月靜謐時光。只是回光返照始終是走在黃泉路上的茍延殘喘,不代表徹底康復(fù),行將就木的那天不管你多不愿意,都終將會來。
《方殊傳》爆紅之后,兩個人也承受著堪比滅頂之災(zāi)的巨大壓力,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時刻被所有人監(jiān)視關(guān)注著,他們還沒適應(yīng),就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隱私可言。
名利有時候真不是個好東西。
林縱橫壓力大的時候,就和兄弟們出去喝酒,或者逗逗身邊朋友的孩子,插科打諢的,也過得去,只是回公寓的時間有些少了。
州圍的壓力不比林縱橫小,那時候微博剛出現(xiàn),傳播力度遠不及現(xiàn)在,但紙質(zhì)媒體鋪天蓋地的輿論絲毫不比現(xiàn)在弱。
不同于林縱橫的父母恩愛和睦,州圍的成長經(jīng)歷成為所有記者津津樂道想要挖掘的熱點。一個個同小區(qū)知情人的爆料,小學(xué)中學(xué)同學(xué)的爆料,以及同在娛樂圈的凌初的推波助瀾,讓她成功在所有報紙和刊物中變成了“父不詳”的野孩子。
是,這是事實,可這不代表她愿意把自己的傷疤掰成鮮血淋漓的樣子,讓所有人評頭論足當(dāng)作茶余飯后的談資。
對于現(xiàn)在的州圍而言,流言蜚語算什么東西,不值得她多看一眼??墒悄菚r候她還沒有在染缸般的娛樂圈摸爬滾打過,一炮而紅的她也沒有時間安撫自己對這些一笑置之。
她快被記者逼瘋了。
曾經(jīng)作為避風(fēng)港的他們的公寓氣氛越來越凝重,兩個人需要避諱的詞也越來越多。壓力太大都需要一個發(fā)泄口,可是兩個人都刻意壓抑著,不讓某種情緒傾瀉而出。
日子得過且過的,還能過,只是過的有點難。雖然彼此心知肚明的掩飾,更讓人如履薄冰。
然后,猝不及防的,程屹和唐寧嘉分了手。兩段感情互相見證,其中一對走到了盡頭,另外一對難免惶恐。
林縱橫和州圍面上不顯,并且堅信自己不會步了后塵,卻仍有些過分謹慎了。
過分的謹慎,難免就舉步維艱。
八月底的某次親熱,最后關(guān)鍵時刻,林縱橫伸手去床頭柜摸避孕套,摸索一遍才發(fā)現(xiàn)沒有了,他反應(yīng)過來俯身去吻州圍的唇,對著她潮紅的耳朵輕聲軟語極盡溫存,“如果有了,我們好好愛他?!?/p>
不是有意為之,真的只是巧合,卻讓他突發(fā)奇想,想再努力一下,改變兩個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州圍眉頭緊皺,扣著林縱橫的腰不放。
下意識的動作讓林縱橫眼底的欲望和期待瞬間變成了絕望,他毫不留戀的翻身而起,撈過散亂在地上的衣服胡亂套上往門口走,門被摔上的一剎那有冰冷的聲音傳來,“我們都冷靜冷靜吧。”
沒有人提分手,但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也聽得出話里話外的意思。屋里還彌漫著讓人臉紅心跳的靡靡味道,可是州圍只覺得冷意襲遍全身。
第二日她搬回了外婆家,再沒有出過門。
三日之后的夜里,自州圍五歲離開揚市后再沒有聯(lián)系過的媽媽突然給外婆打電話要找州圍,哭著說她被人跟蹤,問州圍她是不是要死了。雖然沒有感情,但畢竟是她親媽,她還做不到對那恐懼的嗚咽聲無動于衷。
州圍訂了最近的航班飛南京,再從南京轉(zhuǎn)道揚市。
八年前,揚市甚至還沒有能通航的飛機場。
匆匆下樓就看到了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林縱橫,州圍的眼眶瞬間熱了。不過三天沒見,他唇上的青須已薄薄的覆了一層,看起來憔悴異常。
他什么都沒說只將州圍送到了機場,在她要下車時才開口,眼眸低垂聲音沉悶,“為什么你愛我,比我愛你少那么那么多?”
好似自言自語。
州圍看他落寞又無奈的樣子心底抽痛,可是也真的氣他總是懷疑她的愛。她想抱抱他安撫他一下,可是時間緊急,她來不及做太多,只回答他,“我不需要更多時間去思考了,明天,”她最終下定了決心,“等明天到了揚市,我給你答復(fù),關(guān)于婚姻,關(guān)于孩子?!?/p>
林縱橫眼底一亮,可是看到州圍并沒有多少喜色的臉又覺得忐忑,他艱難的抿了抿干裂的下唇,狠了狠心,“好,我等你?!?/p>
立馬宣判總好過無期徒刑。
州圍想到自己的手機因為這幾日的精神恍惚被摔碎了屏,通話聲音也模糊不清,所以下車之時又告訴他,“我用電腦給你發(fā)郵件?!?/p>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他們的愛情永遠停留在了八年前八月底那晚京市機場前黑色的勞斯萊斯里。
州圍的世界在之后就變成了一片猩紅。
有警車的聲音呼嘯而來,州圍渾身顫抖著尖叫了一聲。
林縱橫還未睡醒,手已經(jīng)下意識的拍在州圍背部,輕聲安撫著,“別怕,做噩夢而已,我在這呢。”
州圍身體有些瑟瑟發(fā)抖,依然沉浸在夢魘的恐懼中沒有醒來。林縱橫摸著她一臉冷汗,心疼的將她帶到自己懷中,貼在她耳邊一遍遍輕喃,直到她呼吸如常,再次平穩(wěn)的睡了過去。
林縱橫抬頭看了眼窗外,透過窗簾縫隙漫進來的光可以看出,天色只是微亮,時間還早。
有輕微的敲門聲傳來,林縱橫皺了皺眉眉頭,看到懷里的州圍不安的動了動身子,雙手更緊的揪著他的衣角,林縱橫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是保潔阿姨一早進來打掃房間,林縱橫擺了擺手,阿姨不敢再多看床榻緊緊抱在一起的鴛鴦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林縱橫撫去州圍眼角還殘留的淚,看著此刻卸下所有防備如同小兔子一般驚慌失措、做噩夢會害怕到流淚的州圍,他的心一陣陣抽疼。
疼惜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林縱橫右手拇指輕蹭著她的發(fā)頂,微微嘆息。
這八年,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明明心腸比之前還冷還硬,仿佛銅墻鐵壁刀槍不入,怎么就讓自己落了一身傷?
開顱手術(shù),那么怕疼的一個人,腦袋都被打開,她當(dāng)時得多絕望。
林縱橫清楚的看著自己的心再次沉淪,或者他從頭到尾都是清醒的,清醒的明白,他想要的只不過是她,別的都不重要。
他總算不再自欺欺人,他還是那么愛她,一如既往,八年來從未變過。
不,是更甚從前。
更甚到,他愿意忘掉被她拋棄的事實,也愿意頂著她的嫌棄和戒備,將她再次追回。
天光大亮的時候,灑進來的光照亮了房間里的角角落落,同時也驅(qū)散了州圍心底的陰霾,她難得睡了個好覺。
她是被刻意放低的交談聲吵醒的,悠悠轉(zhuǎn)醒,睜眼就看到她的病床前站了一排老中青各年齡段都有的白大褂醫(yī)生。州圍嚇了一跳,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枕在硬硬的東西上,不太對勁。
她抬頭往上看,直接被嚇得彈坐了起來。
她,她,唉,眾目睽睽之下她剛剛就枕著靠坐在床頭的林縱橫的腰上睡的香甜。
臥槽!
向來注意自己言辭的州圍紅著臉別過頭去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罵了句臟話,怪不得醒來就看到這些醫(yī)生臉上掛著“奇怪”的笑,敢情都在笑她。
剛剛她還蓋著被子,就那個姿勢旁人保不齊以為她在吐納著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呢?
她這張臉,眼看是徹底要不得了。
州圍在醫(yī)生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著罪魁禍首,她好好睡著覺,怎么就睡成了那個姿勢?
偏生林縱橫老神在在的雙手交疊枕在腦后,笑的比醫(yī)生還蕩漾,那意思仿佛在說“你自己非要湊過來抱著我,我有什么辦法”?
瑪麗安是陸家的產(chǎn)業(yè),這家醫(yī)院里上了年紀的老醫(yī)生估計都是看著林縱橫長大的,他倒是無所謂的很。
州圍心頭火起,放在被子下的手狠狠掐了他一下。
“哎吆,”林縱橫俊朗的五官瞬間扭曲,他伸手握住州圍作亂的手不讓她亂動,“你掐我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