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崇的叫喊聲,一開始只包含驚慌的情緒,到了后面,卻是驚恐萬分,聲嘶力竭。
我站在原地,挪不動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符箓燒起的火苗,在空中舞動的越來越慢,火光越來越弱。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可能只有十秒,也可能過了一分鐘。
火光消失了,蘇崇的聲音也消失了。
整個茶館,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我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打鼓般的心跳。
手電筒已經被我從腰間抽出,緊緊的攥在手里,拇指摁在手電開關上。
我手心里全是汗,后背涼颼颼的,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我就會立即把手電打開。
然而我等了好一會兒,什么都沒發(fā)生,好似蘇崇和小汾都不見了,整個茶館只剩下我一人。
我摸著黑走到墻邊,把茶館的燈打開,屋子里重新恢復了光明。
地上的蠟燭都燒盡了,地板上剩下一圈扁扁的蠟印。
印子中是滿地碎紅豆,香爐中的檀香,已經燒盡了。
香爐的前面,是被我宰殺的老母雞,它已經徹底咽了氣,爪子不再抽搐。
這只老母雞和我宰殺時有些不一樣,身子整整瘦了一大圈,好似內臟被掏空了一般。
老母雞的旁邊,是陰物沙漏,沙漏不知何時已經碎了,裝在里面的骨灰,灑了一地。
再看蘇崇,他還活著,正躺在地上,眼睛睜的極大,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全身像是在打冷顫,不停的抖動著。
在蘇崇的手邊,有一堆黑灰,是符箓燒盡留下的殘灰。
我趕忙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老板,蘇老板?”
蘇崇看了我一眼,仿佛受驚的貓,用手挫地,躲開我很遠。
他滿臉驚恐,聲音顫抖。
“別過來……你別過來!”
我又喊了幾聲蘇崇的名字,他仍舊是這幅模樣,嘴里不停的重復著“別過來”。
我實在是沒辦法,打了120,醫(yī)護人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能把他送上救護車,最后還是打了一陣安定,才解決了問題。
后來有警察找上門,來詢問情況。
我只好撒謊,說蘇崇來我店里喝茶,忽然間犯了病。
再后來,聽說蘇崇進了精神病醫(yī)院,他離婚沒有家屬,醫(yī)院通知蘇崇還在國外的女兒,對方只說了一句活該,就再也打不通電話。
如此一來,也沒親屬追究我的責任。
蘇崇精神失常后,樹倒猢猻散,他的小弟們沒有一人去看望過他。
賭場也很快被查封了,聽說警察調查時,又挖出不少蘇崇干過的惡事,只是鑒于蘇崇的情況,也沒辦法提起訴訟了。
幾年后我去精神病院看望過蘇崇一次,他仍舊還是在茶館時的模樣,只要有人靠近,就露出驚恐萬分的模樣,大喊“別過來”。
我后來想過,當茶館陷入黑暗后,小汾拼了被符箓燒的魂飛魄散,也要報復蘇崇。
愛之深,恨之切。
當初若是蘇崇誠實一點,跟我說了實話,或許下場也不會這般凄慘。
從沙漏里灑出的骨灰,我小心的收集了起來。
我聯系不上蘇崇的女兒,把骨灰?guī)Ыo了陸漓。
陸漓抱著姐姐的骨灰,嗷啕大哭,跪在我面前,不停的說謝謝。
……
蘇崇給我的十五萬定金,我留下了五萬,剩余的十萬,交到了醫(yī)院給老爹治病。
趙醫(yī)生告訴我,老爹的病情惡化的比想象中的快,他雙腎功能幾乎完全喪失,需要越來越頻繁的透析維持生命。
再找不到腎源,怕是要麻煩了。
我打電話催促馬二,馬二也是很無奈,雖然他披著易國富的皮,借了大生物公司董事長的身份,但想要找到合適的腎源,仍舊如同大海撈針。
馬二問了我一句話。
“合法的腎源實在有限,非法的你要不要?”
非法腎源……我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可一想到老爹換不了腎就會死,我的心在滴血。
“要!”
……
在等腎源的日子里,茶樓里又迎來了幾個客人。
第一個客人,是個母親。
那一日,我正百無聊賴的在茶館喝茶看書,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茶館開張,自然是不會關門的,這說明,來的人很有禮貌。
我抬頭一看,一個三十歲冒頭的少婦,摟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正站在茶館門口望著我。
小姑娘似乎有些怕生,見我看她,怯怯的藏在少婦的身后,抱著少婦的腿,只露出半張臉。
我趕緊起身迎客。
“您請進?!?/p>
少婦領著小姑娘走了進來,她禮貌的沖我點了點頭。
“您是老板嗎?”
我說是,快請坐。
看少婦一臉倦意,我去給她泡了杯茶,又把昨日外賣送的酸奶拿給了小姑娘。
小姑娘沒有立即接過酸奶,而是看向少婦。
她奶聲奶氣的問道:“媽媽,我能喝嗎?”
少婦溫柔的教導小姑娘。
“接受別人的好意前,應該說什么?”
小姑娘眨著萌萌的大眼睛看向我,十分認真的對我說。
“謝謝叔叔?!?/p>
我差點被小姑娘萌化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真乖。”
我的手無意間撥開小姑娘遮住耳朵的頭發(fā)時,發(fā)現在她右側的耳根處,有一道還未痊愈的傷疤。
這塊傷疤發(fā)黑,不是尋常的擦傷,而且耳后的頭發(fā)比起四周的頭發(fā)短了不少。
燒傷?
我十分心疼小姑娘,燒傷最容易留疤,她以后恐怕得一直留長發(fā)才行了。
小姑娘似乎有些害怕,趕緊后退了一步,用手把頭發(fā)撩回,遮住傷口。
我把酸奶打開,遞到她的手里,問小姑娘身旁的少婦。
“您來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少婦開了口。
“聽說您懂些……神通,是真的嗎?”
神通?這詞有點新鮮。
少婦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我是個醫(yī)生,也是個唯物主義者,本不信鬼神的,可最近我女兒碰上些怪事,醫(yī)學上實在是解釋不了,只好來找您了?!?/p>
少婦自我介紹了下,她叫林芳,孩子出生前就離婚了,小姑娘隨她姓叫林琳,小名琳琳。
姓林,和我還是本家。
我問林芳,孩子遇到了什么事。
“琳琳她……老是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