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全和吳志軍一家有矛盾,吳志軍又是伍保富的親戚,他在心里一直講吳志軍試做自己的仇敵。
再加上之前吳志軍還和他競爭過村主任的位子,盡管最終吳志軍落選了,但是對于陳忠全來說,仍然心有余悸,總擔心他那一天又來和他競爭。
所以,今天突然聽到唐頌提起吳志軍,他心里就有點不爽了。
想把村里的青壯年外出打工的原因歸罪于吳志軍。
唐頌看著陳忠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笑著問道:“陳主任,您剛才說是吳志軍回來說城里好,我們村里的青壯年才都跟著他出去打工的?”
“對!”陳忠全連忙點頭。
唐頌又笑了笑,問道:“那這么說,這個吳志軍的號召力還挺強的??!”
陳忠全一聽,立刻慌了:“這.......這和號召力有什么關系啊?唐書紀,其實我們村里的青壯年當初就不應該聽吳志軍忽悠。他這么一忽悠,能出力干活兒的人都走了,誰還來搞建設?他們也都是大男人,人家孔夫子早就說了‘父母在,不遠游”,可是吳志軍呢?不但自己遠游了,還拉著其他人都跟著他遠游,一點兒大局意識都沒有,光想著自己的腰包呢!”
陳忠全發(fā)泄完了,唐頌便說道:“好!既然這樣,那就讓吳志軍再把那些年輕人找回來!”
陳忠全一聽,瓜子仁兒般的眼睛立刻瞪成了花生米:“找回來?”
“對,找回來!我們村里要修路,又要搞危房改建,這兩項工作是目前非常重要的工作。雖然我們也找了工程隊,但是總不能事事都依靠外力。所以,我打算把他們找回來,參與到這兩項工作中來,確保我們保質保量完成當前的工作?!?/p>
“這......"陳忠全似乎還有些迷糊,畢竟他沒想到唐頌這腦袋竟然轉得這么快。
“你就不用猶豫了,陳主任?!碧祈灲又f道,“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好了的。到時候分兩步走,兩邊同時行動。陳主任您就負責去說服村東的那些村民,吳志軍就負責去說服村西的那些村民,凡是有意向回來的,就把他們都拉回來。好不好?”
“這.....合適嗎?”陳忠全依舊在猶豫著。
沒等唐頌回答,楚翹就問道:“這有什么不合適的?陳主任,現(xiàn)在吳志軍是村西的代表,您可一定要做好村東的代表噢!”
一直低著頭不斷在小本子上記著什么的周勵也終于開口了:“對啊陳主任,如果到時候村西的村民都回來了,村東的沒回來,那也說不過去啊!如果這樣的情況真的發(fā)生了,這村西的村民心里肯定不平衡,加劇兩邊的矛盾?!?/p>
陳忠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抬眼看了看唐頌。
唐頌道:“也不能這么說哈,村東村西本來就是一家人,不應該有矛盾的。陳主任,要不這樣吧?到時候我和你們一起去工地,一起去跟他們說,好不好?”
陳忠全這才點頭:“好,我們一起去!”
※
周勵和殷巧巧還是走到了一起,而且發(fā)展的速度比較快。
有一天早上,楚翹才剛剛起床,突然看到周勵從殷巧巧的房間走出來。
楚翹嚇了一跳,這才剛剛七點多,為什么周勵會出現(xiàn)在這里?難不成是給殷巧巧送“愛心早餐”來了?
正準備打招呼,看到殷巧巧也跟著出來了,身上穿著一件真絲的吊帶睡衣,頭發(fā)蓬松,隨意朦朧。
看到楚翹之后,笑著跟她打招呼:“早?。 ?/p>
楚翹這才連忙打招呼:“早啊巧巧,這么早起床呢?”
殷巧巧大方地指了指周勵,說道:“他起得早,把我也給帶勤快了!”
“哎呀,原來周勵也在??!”楚翹連忙對周勵笑了笑,感覺稍微有點兒不太適應。
周勵有些羞澀地打了個招呼:“早!我這回去還得發(fā)貨,所以先走了!”
周勵說罷,就“噠噠噠”下樓了,腳步快而緊湊。
楚翹轉過頭,問道:“巧巧,剛剛周勵說發(fā)貨,發(fā)什么貨?”
“茶葉。”殷巧巧回答道:“他家里的茶園打理得還不錯,一直有貨,在網(wǎng)上賣呢。”
“噢.......”楚翹這才想起來,之前好像也聽說過周勵有自己利用業(yè)余時間做點兒小生意,只是當時她剛來,也沒往心里去。
“周勵還真是個好青年,勤奮踏實。”楚翹笑著夸道。
殷巧巧也跟著笑了笑,然后嘆了一口氣:“人是不錯,可是再怎么好,也是在農(nóng)村??!一個大男人一輩子在農(nóng)村呆著能有多大的出息?我希望我們將來能到城里去,在城里買房,在城里定居?!?/p>
楚翹從殷巧巧的眼神和語氣中,能讀懂她的那份無奈。
只是,她不明白,為什么殷巧巧對城市生活如此向往。
于是安慰道:“巧巧,其實農(nóng)村也挺好!我現(xiàn)在來了幾個月時間,感覺已經(jīng)開始適應這里的生活了。上一次回廣州,我聽著馬路上那轟轟隆隆的聲音,真的覺得好吵,頭都有些暈了?!?/p>
殷巧巧又嘆了口氣:“那是因為你已經(jīng)得到了,得到了就無所謂了。但是我和周勵不一樣,我們從沒得到過,所以就只有向往?!?/p>
楚翹頓了頓,終于問出了她一直想要問的那句話:“巧巧,你和周勵真的走到一起了?”
殷巧巧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把頭靠在了走廊的磨砂玻璃上,靠穩(wěn)了之后才淡淡地開口道:“是走到一起了。我知道我和唐頌沒可能了,所以就和周勵走到一起?!?/p>
楚翹一聽,有些擔心。
聽殷巧巧這話,有點兒退而求其次的感覺。
如果殷巧巧在和周勵交往的時候,心里還惦記著另外一個人,這對周勵很不公平。
想到這里,楚翹又問:“巧巧,那唐頌呢?你現(xiàn)在真的把他放下了嗎?”
殷巧巧笑了笑,道:“放下了?!?/p>
“真的?”雖然楚翹希望她是真的放下了,但是卻又對殷巧巧的回答有些意外。
畢竟,就在前不久殷巧巧還在因為唐頌而吃醋,甚至對她也有一些防備。
“真的?!币笄汕傻谋砬橛辛艘环N心死的感覺,“唐頌是很好,很優(yōu)秀,我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不能自拔的那種。但是,我光喜歡他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歡我。后來,我甚至覺得,我這種一廂情愿變成了一種習慣,甚至是一種執(zhí)念?,F(xiàn)在這種執(zhí)念放下了,一切也就結束了?!?/p>
楚翹看著眼前的殷巧巧,聽著她說的話,感覺自己對秦川,其實也是一種執(zhí)念。
當初她為了秦川,不顧一切回國,甚至被父親送到了農(nóng)村。
但是現(xiàn)在,她好像不再每天思念秦川了,那個名字像是腦海中的一個淺淺的印記,不深刻,卻一直都在。
殷巧巧繼續(xù)說著:“唐頌對我來說,就像是一束光,或者說,就像是天上的太陽,我能看到他,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可是,我們始終不在一個世界。楚翹,我不知道我這么說,你能不能懂?”
楚翹點了點:“嗯?!?/p>
殷巧巧盯著楚翹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你不會懂的。楚翹,你長得漂亮,自身條件又好,你有大把大把可以值得驕傲的東西??墒俏也灰粯樱液芷椒?,很普通,從大西北一個小鎮(zhèn)上走出來的。當我來到廣東之后,才發(fā)現(xiàn)我的骨子里就帶著一種叫作自卑的東西。我雖然也向往美好的事物,想要接近優(yōu)秀的男生。但是,每當他們真正靠近我,我會本能地想要逃避。我很擔心他們會看到我身上的缺點,從而遠離我。雖然我知道自己不完美,但是卻又想在對方的心里留下完美的印象。所以,我只能遠離?!?/p>
“巧巧.......”楚翹想勸,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勸,于是想轉移話題,“對了,你和周勵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殷巧巧想了想:“我也不記得了,這不重要。這些年,周勵一直在追求我,但是我心里住著另外一個男人,根本沒辦法接受他。有時候我甚至還擔心,因為周勵的存在,會影響我和唐頌之間的關系,讓唐頌誤會......"
說到這里,殷巧巧淡淡地笑了笑:“其實他誤會又如何?我應該關心的人,是周勵。周勵才是一個愿意為我去奮斗,愿意帶我去城市,有可能帶我去廣州買房的人?!?/p>
剛剛殷巧巧說的那些楚翹聽著都挺正常的。
但是最后這句話,楚翹卻覺得很別扭,她想了想,又說道:“巧巧,其實你真的不應該一直想著去廣州,去大城市。你看看小林山莊的林志寧,他不是從大城市回來的嗎?”
“不同的。”殷巧巧一邊說著,一邊搖著頭。
“這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人,其實現(xiàn)在富源村也在發(fā)展,很快就會有了新的公路,公路一通,就開始有一些新的項目,這對你和周勵肯定是個好機會?。 ?/p>
楚翹本以為殷巧巧聽了她的話,會重新對眼前的一切燃起希望。
但是,并沒有。
殷巧巧依舊是那種淡淡的語氣:“楚翹,你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會懂得我的心思,也不會懂得我的處境。我是從小鎮(zhèn)上出來的,我的父母很希望我來到廣東能在廣州,我在老家一提到我現(xiàn)在在廣東工作,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在廣州工作。所以,我的父母對親戚朋友們都說,我現(xiàn)在是在廣州工作,他們從來沒有提過德云縣,更沒有提到過橋口鎮(zhèn)。在我父母看來,我在鎮(zhèn)上工作,就等于和她們一樣,就等我我沒有進步,他們覺得說出去很丟臉?!?/p>
“可是,這也都是觀念問題?。∧銢]必要因為別人的眼光而改變自己的選擇??!”楚翹依舊在努力地勸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