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久不通風(fēng),燃著的熏香都掩不住那股沉悶腐朽的氣息,溫夫人躺在床上,短短幾日間消瘦不少,陷進(jìn)去的雙眼滿是沉郁。
“都是那些山匪不頂用,若不是他們失手沒抓走溫筳那小蹄子,父親也不會因她不顧母親?!睖靥膽崙嵅黄?,連她都許久沒見溫致魏了。
“咳,怕是抓走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回來的?!睖胤蛉伺牧伺臏靥牡氖?,對上她驚疑的目光,點了點頭。
“我已經(jīng)讓朱雀去問了,那里頭的二當(dāng)家曾受恩于你父親,必不會隱瞞,等抓住了把柄,看我不弄死她。”溫夫人冷笑兩聲,忍不住又咳出聲,急得溫棠忙給她拍撫。
溫筳仿作的“朱雀”站在緊閉的房門外,將兩人對話一字不落地聽清,神色有些晦暗,忍不住想溫致魏是否當(dāng)真不知她曾被綁架之事。
“朱雀姐姐,你怎么又回來了?”憐月端著藥碗,狐疑地盯著“朱雀”。
“誰在外面?”聽到動靜的溫棠變了臉,一把拉開房門,見到“朱雀”也是滿臉疑惑。
溫筳心脈狂跳,壓了壓聲色鎮(zhèn)定道:“出了府才發(fā)覺忘了帶銀錢,便折回來尋,剛巧就被憐月瞧見了。”
“是么?”溫夫人雖覺“朱雀”有些奇怪,但身形模樣確實無疑,又是她一手帶出來多年的心腹,這才壓下疑惑。
“去那邊匣子拿罷,早些問完回來,別耽誤了時辰?!?/p>
“是,夫人。”“朱雀”行了禮,走出屋子,直到身后再感受不到如芒在背的目光,才軟了手腳,癱靠在樹上,將妝容卸下來,露出溫筳原本精致的面容。
“小騙子,我們又見面了。”低醇的聲音帶著熱氣噴灑在溫筳耳側(cè),她霍然轉(zhuǎn)身,猝不及防額間擦過聞淮卿的雙唇,讓她瞬間紅了臉。
“你!”溫筳咬唇壓了壓心底的熱意,強裝鎮(zhèn)定:“三殿下為何會在此處?”也不知被看到了多少。
聞淮卿掃了眼溫筳緊捏的雙手,眸中染上幾分笑意:“三小姐與其關(guān)心我,不如猜猜尚書大人若是知道,府上嫡出的小姐平日最愛扮作婢女作弄繼母,不知會如何?”
溫筳心中一慌,上前一把捂住了聞淮卿的嘴,轉(zhuǎn)頭四下打量。
好在此地偏僻,連下人也不大愛來,并未見到旁人身影,溫筳才松了口氣,便覺手心一癢,震驚地向聞淮卿看去。
不知為何覺得溫筳警惕模樣有些可愛,聞淮卿鬼使神差地張唇觸了一下,既而神色一僵,將溫筳的手扯下,耳尖微紅,斥責(zé)道:“身為女子,怎可如此不矜持!”
溫筳剛要開口,又被聞淮卿打斷,惡狠狠補了一句:“別以為如此,我便不會將此事告知溫大人。”
溫筳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倒打一耙的人!
然而身份不及,又被抓住了把柄,不得不擺出笑顏,仰頭看他:“殿下如此英武大度,想必不會抓著閨中女子錯處的?”
“何況,何況我與殿下好歹有一同被綁的情誼,殿下定不會如此狠心的,是吧?”溫筳希冀地盯著他。
聞淮卿屈指敲了敲枝干,正要再逗一逗她,卻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輕微腳步聲,想到他幾次探查尚書府,都未曾得到什么消息,便湊到溫筳耳旁輕聲道:“換你一次以易容術(shù)助我的機會,我便為你保守秘密?!?/p>
溫筳想要拒絕,觸及聞淮卿威脅的目光,艱難地改了口,含淚應(yīng)下來。哪知她才點完頭,沒來得及多問一句,便聽他輕笑一聲,在護(hù)院十三轉(zhuǎn)過拐角的前一瞬飛身上樹,片刻間消失在層層疊疊的枝葉間。
“三小姐?!?/p>
溫筳胸口微堵,對十三的見禮胡亂點了下頭,盯著那樹懊惱地錘了錘頭,她怎么早沒想起來,聞淮卿一定又是偷偷潛進(jìn)來的,她根本不必?fù)?dān)心他會告密!
也不知為何,她每回見他,智商都仿佛喂了狗。溫筳恨恨踹了兩腳聞淮卿躲避離去的樹干,在十三詫異難言的神色里離去。
一定是因為初見時被嚇得太慘,才會忍不住氣短。
朱雀貼著墻根側(cè)身從角門進(jìn)府,一路匆匆走到楓芷院,反身關(guān)上房門,才面色發(fā)白地開口:“夫人,奴喚人打探了,說那寨子如今空無一人,到處是混亂不堪的干涸血跡,已是荒廢好些日子了?!?/p>
“怪不得那日等了許久都不曾傳來回信,小蹄子倒是運氣好?!?/p>
溫夫人沉吟,襯著久病的臉色更顯灰黃,溫棠微頓,伸手給她撫背順氣,低聲恨恨道:“逃得了一回,還逃得了回回不成?!?/p>
溫夫人面色稍霽,按著有些頭疼的額角,心氣不順下多怨怪了兩句:“你如今行事怎么也不夠妥當(dāng)了?方才回來拿的銀子可夠使了?”
朱雀有些遲疑,疑惑地看過去:“什么銀子?奴身上帶夠了銀錢,并未半途回府來取?!?/p>
“你說什么?!”原本還有些疲倦懶散的溫夫人霍地直起身,目光如炬直盯住朱雀,眼神陰沉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