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塵算得沒錯,陸六月確實是再找上門了,只不過已是半月之后。
知府強行征稅,用作修繕知府,陸六月混至其中,又悄悄找了機會從修樓的工人中溜了出來,找到了正對著一棵燒得烏黑的梨樹沉思的周作塵。
“周公子?!?/p>
陸六月抱拳行禮。
周作塵轉(zhuǎn)過身來,見陸六月正是賣身葬父那日的裝扮,心里就明白了個七七八八,配合道,“你可是張三?”
陸六月頭又低了些,“回周公子,草民正是張三。”
周作塵覺得有趣,“令尊可安然入葬了?”
陸六月突然就撲通一聲跪下,“噔噔”就是幾個響頭,“多謝公子善舉,家父才得以入土,草民愿做牛做馬來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你快起來。”周作塵說著便伸手扶陸六月起身,他總是這樣,不拘于禮數(shù),對下屬更是好得讓人感激涕零,所以從來都不少追隨與他的人,究竟是為什么,他會孑然一身的突然出現(xiàn)在冶州這樣的小縣城里。
“我當(dāng)日也是被你一片孝心感動,并未有要你報答之意,如今你大可離開,如若你暫無所居,這一口飯我還是給的起的?!敝茏鲏m淡淡笑著,無論是多么惡俗的環(huán)境,也擋不住他的一身清貴氣質(zhì),陸六月一直都知道他總有一天會登上那最高貴的位置,也只有他配坐在那個位置。
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卻幾乎貫穿了陸六月的整個人生。
她不知道周作塵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冶州,她也不知道當(dāng)年勝券在握的周作塵為何淪落至此,她連周作塵的雪易是從何而來都不曉得,她知道的是:她要助他,她真的沒有辦法看見他過得不好。
一場走水,從陸六月的眼里燒到了那顆曾經(jīng)被迫停止過得心跳,燒到了前十七年他陪她走過的喜樂歲月,將她的一顆安逸悶頭混日子的心燒得一干二凈。
也許這世上本就有天生一對,他和她的命運從骨子里就纏連到了一塊,誰也不放過誰。
陸六月就這么在知府住下了,知府南面的小苑毀害最輕,經(jīng)過簡單的修繕,勉強可以住人,曹知府外頭的院子不及知府來得大,家丁小妾又著實太多,人塞不下了,就隨手點了些人扔回了知府,顯然周作塵就在“隨手點的些人”里。
周作塵身邊除去當(dāng)日把她認(rèn)錯了人的姑姑還有就是那日街上伴在他身邊的小廝,名喚常長書,如今又多了一個“買來的”陸六月。
姑姑還是一如既往的公事公辦,得了什么好東西第一個想起的都是周作塵,只要陸六月不犯錯,姑姑是很少念她的,倒是小廝長書,似乎還記著當(dāng)日街上陸六月隨口說的“愿者上鉤”,對她不太友好,抓住機會就在周作塵面前嚼耳根子。
陸六月面上帶著和善笑容,心里早就把長書罵了個遍,周作塵這找的什么小廝啊,放在身邊伺候的人怎么能如此嘴碎。
陸六月完全忘了七年前她也是這樣在周作塵身邊念叨個不停,今天講講十七皇子又尿褲子了,明天講講十五皇子手下的宮女毽子踢得還沒有她好,那時候他們都以為那樣互相陪伴的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
平日里都是姑姑去取了午飯回來,周作塵這皇子當(dāng)?shù)脹]什么規(guī)矩,吃個飯什么姑姑小廝全跟他坐在了一桌,姑姑手腳麻利得很,平時為了保證飯菜不涼,她都是很快便回來了,可今日去了一炷香的時間,仍未見姑姑回來的身影。
長書餓得摸著肚子,腦袋不住的往外探去,“姑姑怎么還沒回來?。 ?/p>
周作塵笑了笑,“許是有事耽擱了吧?!?/p>
陸六月故意逗長書,”說不定今日沒得飯菜吃了?!?/p>
長書一聽,立馬抱著肚子哀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