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來的登徒浪子,如此不知好歹,膽敢偷看我們小姐!”
碧珠盯著院墻外一處,緊繃著臉。
慕長歌揚起視線,并未見到那人,先就聽到了一聲輕笑。
有一男子的聲音,自那一叢矮竹深處傳出。
“在下只是見那株芍藥開的甚好,走近了些想瞧瞧罷了,若冒犯了姑娘,還請見諒?!?/p>
這男子嗓音倒好生特別,像蘸飽墨汁的筆行云流水拂過紙張,又好似脈脈水流波瀾不驚掠過平坦河灘,溫潤清淺,如同一枚暖玉。
聲音未落,人已從矮竹后走出。那人身穿一襲墨色,衣襟袖口處,隱隱透出金絲銀線所繡花紋,玉冠束發(fā)之下,竟是一張略帶幾分邪氣的妖孽面容。
慕長歌從未見過,這世間竟然會有男子,能生出這樣一雙妖冶清冷的狐目,鼻若懸膽,兩片薄唇輕抿,嘴角斜斜微挑,便挑出了一抹道不盡的風(fēng)流魅惑。
見他竟肆無忌憚進了千翠院,碧珠心頭更惱了,“你——”
慕長歌探出手臂,將她的責(zé)罵攔了回去,沉聲道:“碧珠,不得無禮?!?/p>
憑空出現(xiàn)的這人,可不是碧珠一個丫鬟能開口教訓(xùn)的,只是……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千翠院?
對著眼前男子,慕長歌淺淺行了一禮,“長歌,見過蒼王?!?/p>
祁靳之眉峰一挑,“哦?”
他既沒帶隨從,又不曾見過她,她怎的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是蒼王?
“慕府不同于尋常府邸,普通的客人,未必能如此自由在府里走動。千翠院又不在靠近客房的位置,能一個人隨意走動到這邊,其身份尊貴,除了蒼王,長歌著實想不出還能有哪一人?!?/p>
慕長歌微微一笑,回的落落大方。
“你倒是聰明。”祁靳之又向前一步,玩味地打量著她,眼底透著一絲狡黠,“那你不如再猜一猜,本王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慕長歌斂了視線,鋒芒盡藏,“王爺?shù)男乃迹趺锤译S意揣測。”
有趣的很,她說的是不敢,但他可不曾在她臉上看出一絲畏懼。
祁靳之緩步走向她,“本王是聽說,慕府有位二小姐,有著傾國傾城之絕色,便禁不住這好奇心,想找來親眼瞧瞧?!?/p>
這言辭未免太過輕浮,眼看著他已貼近了慕長歌,碧珠心頭一陣亂跳,冷汗都滲了出來。
慕長歌后退半步,冷冷抬眸,“這里是慕府,還請王爺自重。”
語調(diào)雖輕,卻強硬到不容置喙。
祁靳之反倒笑了起來,探手便穩(wěn)穩(wěn)扣住了她的皓腕,“絕色果然是絕色,就連惱起來,也比那些庸脂俗粉要惹人憐的多?!?/p>
“難怪你的丫鬟會一口咬定本王是在偷看你,二小姐這容貌,才是真真正正的人比花嬌,只不過……”
言語間,他已附身貼近了下來,呵出的溫?zé)釟庀?,掃過慕長歌的臉頰,“眼中這殺氣,還是斂一斂的好。殺意太盛,難保不會惹來不該惹的麻煩?!?/p>
最末兩句,聲音輕的像一絲微風(fēng),卻令慕長歌心頭一震。
他竟看得出?
在她新的記憶中,眾人皆道這蒼王只是繡花枕頭,庸碌無能,終日流連煙花酒巷??烧嬲鎸γ嬉娏?,慕長歌隱隱覺得,祁靳之絕非傳言中那般無用。
只是,他的出現(xiàn),究竟是敵是友……?
慕長歌暗暗用力,不露痕跡地甩開那手,“多謝王爺提醒,傍晚天寒,長歌自會記得加衣。時候不早,王爺該回了。碧珠,送客!”
方才那輕浮之舉,就像從未發(fā)生過一般,祁靳之笑了笑,悠然自若地轉(zhuǎn)過身,“時候的確不早,不過也無妨,從今日起,本王就要在慕府長住了?!?/p>
他要在慕府長???慕長歌眉心不易察覺地緊了緊,客套行了一禮,面上不見半分波瀾,心底卻已暗暗思慮了起來。
倘若祁靳之真的要久住慕府,那他便與整個慕家都有了切切實實的關(guān)聯(lián)。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道理,慕長歌自是清楚,如此一來,祁靳之的久住,隱隱之中又會令慕府有何改變……?
“小姐?”碧珠輕喚一聲,隱隱有些擔(dān)憂,回了房間以后,她便覺得慕長歌似乎有些心事,還以為她是接連受到驚嚇?biāo)隆?/p>
“那蒼王實在無禮的很,小姐若是怕,不如去求一求大夫人,暫且去別處的莊子里避上一避?!?/p>
“沒什么好怕的?!蹦介L歌輕笑一聲,她都是已經(jīng)死過一回的人,還有什么好怕?
若真要說怕,她只怕自己不能復(fù)仇,不能將大夫人他們親手碎尸萬段!
與心底那錐心刺骨的仇恨一起涌上來的,還有祁靳之的那句警告。
轉(zhuǎn)瞬之間,慕長歌便將眼底的冰冷恨意重又壓了下去。
現(xiàn)如今,她也的確不能輕易露出一絲鋒芒。畢竟,她這千翠院里,還有著不得不防,也不得不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