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圍的一切好熟悉,慕長歌四下打量幾眼,稍一挪動,周身又是一陣刺痛。
還有感覺,那就是沒死!
“水……”慕長歌扯了扯干裂雙唇,即刻便有一盞清水捧到了嘴邊。
慕長歌一飲而盡,方才覺得好了些,抬眼,瞧見了為自己捧來水的是個十六七歲的丫鬟,綠衫白裙,眉眼細(xì)長。是碧珠?
可碧珠……她不是死了么?慕長歌分明記得,她就是在自己眼前被殺的,怎么現(xiàn)在也好端端地站在這里?
尚未來得及深思,自門口便傳來一陣匆匆腳步聲,人未到,那焦灼關(guān)切的話語已撲了進(jìn)來——
“人醒了么?可請大夫來瞧過了?”
碧珠側(cè)身,規(guī)矩行了一禮,“回大夫人,已瞧過了,二小姐福大命大,只受了些不要緊的擦傷。”
說話間,大夫人已近了床邊,“那是自然,我的長歌,自然是福大命大!只不過這一回,可真要嚇壞我這個做娘的了……”
大夫人手掌緊按胸口,眼眶泛紅,字里行間,盡是對這個庶女的關(guān)切疼惜。
在見到她的一瞬間,慕長歌眸中便劃過了一抹森寒冷光,又在眨眼間被遮掩了下去。
狠攥成拳的手掌,猛然伸開,慕長歌哀哀喚了一聲母親,便一頭撲進(jìn)了大夫人懷里,聲音顫抖,“母親,長歌還以為,再也不能見到母親了——”
旁人看來,只當(dāng)是母女情深,唯獨慕長歌知曉,要有多煎熬,才能按捺住撲上前撕咬仇人血肉的沖動!
“不許胡說,往后那些假山樓臺,可不能再往上爬了?!贝蠓蛉舜葠鄣?fù)碜∷?,輕輕撫摸著長歌宛若黑瀑的一頭秀發(fā)。
慕長歌心念一動,她記得明白,從樓臺上摔下去應(yīng)當(dāng)是在七年前。莫非……自己竟是回到了十七歲這年?
“幕府所有子女,我素來最疼你,你若有個好歹,豈不是要挖了我的心?”
聽在慕長歌耳中,這話格外諷刺,什么最疼,只怕是最恨吧!
眼前這擁住自己的婦人,是她的嫡母,正是將自己折磨致死的,慕寶箏的親生母親。
這些年,慕府上下,只要提到大夫人,無一不稱贊有聲。眾人對其敬重,不只因她出身名門,更是因了她的好品行。尤其是對慕府這些庶出子女,一視同仁,甚至比親生子女更要疼惜幾分。
在一眾庶出中,大夫人尤其偏疼慕長歌,吃穿用度,樣樣都不輸?shù)粘鲂〗恪V钡侥且蝗諔K死宮中,長歌才驚覺這些年所謂“母女情深”,不過陰謀一場!
大夫人輕嘆一聲,看似無意地道出一句,“這回也是蹊蹺,平日里那處樓臺,你是常上去的,圍欄也好端端的,怎么這次就平白無故摔了下去?”
慕長歌心頭冷笑,她這一摔,可不是平白無故,分明是有人推了她一把。
前世她從樓臺摔下,大夫人也是這樣問她,那時她對嫡母信賴萬分,毫無防備的幾句,竟將自己親生母親江姨娘推落萬丈深淵……
如今回想,大夫人他們,算計自己的又何止這一樁?點點滴滴,絲絲縷縷,回頭望,全都是用她活生生剝離的白骨,蘸著鮮血,在她心頭上刻下的一筆筆血債!
慕長歌眉間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如今她已是重活一世之人,前世的血賬,不一筆一筆清算干凈,如何能甘心?
略一思忖自己如今所身處的境況,慕長歌心底便清楚了個大概。
現(xiàn)如今,她還沒那個能力要他們立刻血債血償,但至少,也得先向大夫人討還些利息!
那一抹銳利鋒芒,自慕長歌眸中轉(zhuǎn)瞬即逝,揚(yáng)起視線的一剎那,那張惹人憐惜的巴掌小臉上,便掛滿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