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沈九華臉色陰沉得可怕,卻也沒繼續(xù)說什么,轉(zhuǎn)身邊走掉了。
沈瓊?cè)A有些懵,卻還是邊哭邊追了上去,“爹爹,我錯了?!?/p>
“爹爹,我不該這么說姨娘的?!?/p>
“爹爹……”
通常聽見沈瓊?cè)A哭聲的沈九華,便會心軟,可這次沒有。
沈九華是從布衣一步步爬上左相之位的,皇帝看中的也是這一點,無憑無依的丞相,比起牢牢抓住兵權(quán)的秦家,更為“可靠”。
雖秦家跟著皇帝一步步打下了天下,目前看來并無反意,可皇帝身死之后,對著尚未成熟的皇子們,那這一切可就難料了。
這些年秦家人大多去了邊疆打仗,有著秦家虎將,朝堂的局面也越來越安逸,眼看著朝中的人要往右相偏倒的時候。
恰好皇帝想起鬧著要嫁給一個小官的文安郡主,便順手提拔了沈九華,也算是讓這兩邊勢力平衡一下,誰知沈九華還算能干,便漸漸地也做到了左相的位置。
秦嵐生下了沈溫婉,很快薨了,沈九華的心思也不在這庭院里了。
小時候的沈溫婉,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交給王氏帶大的。
王氏是什么人?是沈九華的發(fā)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九華只是個芝麻官時,看中人長得俊俏,只稱自己下嫁的商家小姐。
王氏也是個能人,沒了大女兒又如何,郡主入府又如何,最后在沈九華身邊的,只有她和她的孩子。她只要哄得老爺開心,便能讓那無所依靠的沈溫婉,在她掌握的相府活得不如意。
沈溫婉從小學(xué)的,自然是“大度、溫婉”,什么沈九華討厭的樣子,王氏讓她學(xué)了個十成十。
今生的沈溫婉便不會犯這種錯誤,眼淚并不會惹來沈九華的憐惜,反而會讓他覺得無用。
“我是來看看,你住這院子習(xí)不習(xí)慣,還有沒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沈九華很是客套得說著,后一句話卻不同,“這是你母親住過的院落,里面有很多我跟你母親的回憶,若不是必要……”
竟是看似委婉,實則明明白白得說著“這院落里的一切,不屬于你的不要亂動”!
沈溫婉聽得清楚,卻也不拆穿,跟他打著馬虎眼,“女兒自是會珍惜這里的一切,以此時時刻刻謹(jǐn)記秦姨娘?!?/p>
這姨娘兩字,也是王氏從小教她的,只允許沈溫婉叫她母親,對著秦嵐,她的親生母親,只能叫做姨娘,因為她是妾。
沈九華聽著心里有些不舒服,秦嵐作為郡主嫁給他之后,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喊她母親,只能稱作姨娘。
“溫婉,你可以稱姨娘為母親?!?/p>
還是頭一次,沈九華喊著她的名,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沈溫婉抬起頭,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似是驚喜與激動。
“可母親說……”還是有些猶豫,帶著怯怯的語調(diào),似乎很是怕王氏責(zé)怪。
“不必管她,你喊文嵐母親,本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沈九華又用帶著肯定、撫慰的眼神看著他的二女兒?!巴跏系降资巧倘思页鰜淼呐畠?,沒有氣度?!?/p>
背后是來找他的王氏,也不知來了多久了。
聽見此話,狠狠捏住了手中的絹帕。
她作為相府的主母,十多年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只是在沈溫婉上,出了些無法在秦嵐身上出的惡氣。
正如沈母所看中的那點,作為商人家的女兒,操持起整個相府,雖開始有些吃力,但也能將府里的帳算得清清楚楚。
她還覺得若不是王家的幫襯,沈九華這輩子都只能在九品小官了!
哪還能被提拔到五品小官調(diào)來京城遇見秦嵐!
他覺得秦嵐是他這輩子唯一的真愛,卻不想她王氏為他操勞了那么多年,即使無法跟他風(fēng)花雪月,可他自己能說出這偌大相府月開支多少嗎?
他能將這相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嗎?包括現(xiàn)在他的生日宴都是她在操勞!
“沈九華,做人不能忘本!”累積了數(shù)十年的委屈,在此刻爆發(fā)了,“你的誕辰你便自行打理罷!”
沈九華第一時間想的,不是怎么去哄王瑛,而是秦長安在這里,又有沈溫婉在這里,還引起了下人頻頻側(cè)目。
“你當(dāng)這相府夫人也有點久了,怎么還這么不懂事?!本腿缟蚓湃A經(jīng)常做的那樣,從來不考慮自己是否做錯了,先怪罪別人。
若他人給自己帶來了不好的影響,不先問問自己為什么會這樣,而是大發(fā)雷霆,試圖用怒氣來蓋過事情的因果。
對沈溫婉是如此,對王氏也是如此。
沈溫婉本只想為自己的母親正正名,卻沒想到恰好做了兩人矛盾的導(dǎo)火索。
火是怎么樣愈發(fā)愈大的?在火苗時候,沒有及時掐斷它,看著它慢慢大了起來,總想著還能補救,可卻也不曾想,若是沒從根本上解決的火苗,尚且會造成大害,這小火越燒越烈的時候,哪是一桶水能救得過來的。
“母親也是有些氣了,父親只要忍一忍,忍得母親氣頭過了,便會好了。”此刻的沈溫婉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如王氏常說的,對方只是脾氣有點差而已,一切都是你去惹她的錯。
前一世的沈瓊?cè)A和王氏不就是用這招讓沈溫婉跟其父疏離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