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們的愿望很簡單，只要彼此好好活著。

他們傾巢出動的架勢很少能見到，我和琪琪站在會所的大門口，以目瞪口呆的方式迎接他們這一幫人的到來。

當我看到下車的梨香小姐，我本能地懷疑，與她四目相接，她冷如利刃的雙眸射中我的方向，我又很堅定地否決她，因為她不是她，不是追殺鄭先生的人。

車子由馬仔駛進車庫，莫晉翀神采奕奕且面露微笑，走近我，寵溺地捏著我嚴謹?shù)拿嫒荨?/p>“還在生氣？”

“沒有?！蔽业鼗貞?。

“鄭曉江怎么樣了？”莫晉翀問我的時候，姚振晟他們也碰巧走上臺階，我瞥見他們凝重的表情，突然意識到，我是不是做錯了事，錯把鄭先生拉入虎口。

目送姚振晟進入會所，我靠近莫晉翀，小聲地問：“他們怎么也來了？”

“如果我說，他們來看鄭曉江死了沒有，你會不會擔心？”

我白一眼莫晉翀，啐道：“姚振晟為什么要殺鄭先生？東西不是在丁菲菲手上？他們直接抓住丁菲菲，然后砍掉她的小拇指，然后……”

“嘖嘖嘖。”莫晉翀夸張地瞪大雙眼，俏皮地說道，“沒想到我的雪禾也這么殘忍?！?/p>“丁菲菲想讓鄭先生做她的替死鬼？”

莫晉翀摟著我的肩膀，引導我走進會所的大門，在我頭頂，壓低嗓音說道：“單方面除掉丁菲菲會惹來集團其他人的不滿，當然，丁菲菲不可能坐以待斃，她不但要拉上鄭曉江墊背，更重要的是，沒有她，K先生在國外的合作人也會趁機造反，姚振晟犯不著還要花費精力安撫那些無賴，何況那些人，根本不相信姚振晟?！?/p>“那你呢？”我扭頭，抬眸盯著莫晉翀。

莫晉翀聳了聳肩：“我？我坐收漁翁之利?！?/p>“賊精?！蔽仪旋X地小聲罵道。

我們隨著眾人穿過一樓大堂，直接去往后院，后院的樓梯口聚集不少馬仔，琪琪跟在我們身后，卻被擋在樓下，我和莫晉翀前后上了樓梯，還是那張木質樓梯，踩上去咯吱作響，很有年代感和危機感。

我尾隨莫晉翀上了樓，他牽著我的手入席，橢圓的大理石餐桌坐滿了人，只差兩個位置，于是我和莫少各自坐下。

準備午餐嗎？好像我還沒有餓感，正有點胡思亂想之際，我的目光掃到斜對面坐著的鄭曉江，我心里一沉，他怎么也來了？我下意識地移動目光尋找，果然找到我隔壁的隔壁坐著丁菲菲。

姚振晟是正席的位置，自從他控制了莫老爺子，這里的一切又開始傾向這個男人，他篡位，指日可待。

“人到齊了，可以開始?！币φ耜杉倌＜贅拥孛蛄艘豢诩t酒，坐在他身邊的梨香立刻起身，走到后方的小房間。

我見其他人紋絲不動，于是自己也靜觀其變，我不知道姚振晟又發(fā)什么神經，總之肯定不會好吃到哪里去。

思緒飛轉的同時，我的眼神也沒有閑著，我在梁浩權身后發(fā)現(xiàn)了站在暗處的徐臨，天吶，很少會有這么滿座的時候，全都在了，真正全都在了。

我莫名地激動，按下激動心情的我忍不住咬著唇，我的微表情被身邊的莫晉翀看在眼里，他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我詫異地眨了眨眼，悄然斜視這個男人。

“咕咕……”車轱轆的聲音拉回我的游神，我循聲望去，看到梨香拉著小拖車走出來，拖車上面放著一個很大的壇子，壇子上面因為有帷幕遮住，我看不到壇子里面裝著什么。

姚振晟朝著梨香施了一個眼神，一旦接收到命令，梨香立刻揮動手臂掀開了帷幕。

濃烈的藥水味搶得我鼻頭不舒服，可怕的是，我定睛一看，看到壇子口耷拉著一顆人頭。怎么會是人頭？難道壇子里塞著一個人？

“嘔——”不知道是藥水味太重還是看著有點惡心，我開始反胃，捂著嘴干嘔兩聲。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亙古不變的道理。”姚振晟高談論闊，泰然自若地說道，“也難怪他們會心動，畢竟兩位的身價，在黑市已經炒到百萬，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了，連我都忍不住心動?！?/p>姚振晟瞇著細長的雙眼，瞅一眼鄭曉江，又瞥一眼丁菲菲。

晃動高腳杯的丁菲菲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她的蘭花指翹得格外好看，火紅色的指甲晃得我雙眼脹痛，我看不清楚小拇指的真假，自從知道這件事，我總是不由自主地觀察丁菲菲的小拇指，也總是發(fā)現(xiàn)丁菲菲刻意避開留下自己的指紋。

“國有國法，行有行規(guī)，這些家伙不懂事，也是我姚公子管教不嚴?！币φ耜烧酒饋?，端著酒杯走到丁菲菲身邊，畢恭畢敬地說，“菲菲，你說該如何處置？”

“人就剩下半口氣，我還能做什么主？”丁菲菲碰了一下姚振晟的酒杯，似笑非笑地說，“如果我是你，必定要先問個明白，到底是誰借了他們的膽子敢對我們不敬。”

姚振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那您覺得他們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

我平復了胃里的不適應，顫顫巍巍地看過去，看到梨香身邊的人頭，披頭散發(fā)的女人緊閉雙眼，面如死灰氣若游絲，完全沒有我見到的那股戾氣，所以我覺得，她也不是昨晚上那個殺手。

“已經上了第一道菜，很開胃，我很期待接下來的菜品?！泵鏌o表情的鄭曉江打斷他們的談話。

姚振晟一口飲盡杯中的紅酒，大笑兩聲說道：“稍安勿躁，今天難得請到二位用餐，菜品當然不能怠慢了二位?！闭f著，姚振晟扔了酒杯，拍了拍手，之后從樓梯口傳來沉悶的腳步聲，聽著，像是上來很多人。

“嗯嗯。”三兩個壯漢扛著一個男人上了樓，大家的目光紛紛望向他們，被五花大綁的陌生男子看起來驚恐萬分。

扔在地上的他滾了兩圈，然后雷毅一腳踩中對方的肚子，他嘴里塞了東西，只能發(fā)出凄慘的呻，吟。

“知道他是什么人嗎？”姚振晟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回自己的座位，他命身邊的馬仔又倒了杯紅酒，繼而說道，“我知道，這間房里面有一個潛伏在我身邊的內鬼?！?/p>我正襟危坐，再也不敢隨便掃視目光。

“很可惜，我沒能揪出這個家伙?！币φ耜蓴傞_手，撇著嘴，“泄漏交貨的地點和時間，害得歐陽英蹲局子，這些種種，種種這些……”

“啪——”姚振晟雙手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踱步時陰陽怪氣地笑道，“這讓我想起一個游戲，天黑請閉眼?！?/p>“玩過嗎？”姚振晟跳到我身邊，在我耳邊突然深吸一口氣，煞有其事地沉聲問道，“來，雪禾，閉上眼，我們也可以玩這個游戲。”

他似發(fā)神經地一驚一乍嚇得我心驚肉跳，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明白他跳到我身邊是什么意思，當然，我一天沒有拿到丁菲菲的指紋，就一直脫不了嫌疑。

“他是誰？”丁菲菲盯著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

雷毅掏出一把槍，對準了男人的額頭，驚嚇之下，男人跪在地上屁股尿流。姚振晟走過去，拿走雷毅的手槍，又走到我身邊，遞給我時，面色冷峻地說道：“殺了他。”

“姚振晟……”莫晉翀慍怒地出聲，姚振晟立刻按住莫少的肩頭，斜睨一眼他，冷冷地道，“我這是幫你，能配得上莫少爺?shù)呐耍荒苄拇仁周??！?/p>我屏住呼吸，全身微顫，目光呆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姚振晟的示意下，梨香走向我，然后扶著我站起來，她雙手發(fā)熱，碰到我冰涼的身體，猛然間身子一抖，恍然回過神來。

“嗶——”姚振晟彎腰靠近我的臉頰，將手槍硬塞給我，然后做了一個手勢指向跪在地上的男人，詭魅地笑道，“殺了他，我就放過你?！?/p>不，殺了人，我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我頭腦清醒，可四肢僵硬，手握著槍柄，顫抖的模式不輸跪在地上的男人。

“嗯嗯……”他哀憐地看著我，我同樣悲催地凝視他，我不想殺你，我真的不要殺人。

我的時鐘在這一刻凝固了，空氣里彌漫著藥水和血腥的味道，如果我開槍，我毀滅的不單單只是一條無辜的生命，可是，姚振晟就在我身后，他如地獄的惡魔，操控了我的懦弱。

一掣動間，當所有人都在觀望我的下場，然而有個人不顧一切地飛速奔來我的身邊，他敏捷的身手，就連雷毅也捕捉不到風影。

我被人一只手固定在原地，他搶走我的手槍，抱著我旋轉兩輪，而后逼近措手不及的姚振晟。這一秒鐘，眾人一片嘩然。

槍口不偏不倚地對準姚振晟的印堂，雷毅一步上前，鄭曉江冷厲喝道：“再進一步，你的主人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p>我被鄭曉江緊摟懷中，安安穩(wěn)穩(wěn)地靠近他的胸膛，他的心跳不急不躁，以獨有的方式平復我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