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駛向的地方,我很陌生,實(shí)際上,我對整座城市都很陌生。剛來時(shí),我忙著找工作,找地方住下,所以完全沒有機(jī)會好好地感受這座城市的繁華。我當(dāng)初懷揣著夢想來這里落腳,對所有的事情都充滿了好奇和希望,每天我只有兩點(diǎn)一線的生活,回到出租屋也不敢多用水電,即便生活拮據(jù),可我真正覺得開心,我覺得每天的期待填滿了心中的陌生感,逐漸地,我以為我能立足,能在這里有自己的天地,哪怕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天地,那也是屬于自己的成就。可是每一條路都鋪滿了荊棘,必須頭破血流才能破繭成蝶。我包裹著自己,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不留一絲縫隙,我不想讓外面的人看見我的感情,我沒有了情感才不會受傷,這是我目前的認(rèn)知,在很長一段時(shí)間內(nèi),我都認(rèn)定這是正確的保護(hù)方式。“到了?!蔽母缯泻粢宦暎一剡^神,從車窗看到外面的富麗堂皇,令我目不暇接。下了車,門童招呼我們穿過旋轉(zhuǎn)大門,我在枚姨身邊,必須保持在她的視線范圍內(nèi),所以身后少不了跟班。酒店的大堂寬廣明亮,中央的浮雕石像很有藝術(shù)感,因?yàn)樗疄樨?cái),所以石像周圍必定有噴泉圍繞,既美觀又能滿足風(fēng)水的財(cái)運(yùn)。文哥和大堂經(jīng)理熟絡(luò),他們走到另一邊說話,而我佇立原地,安靜地做好旁觀者的身份。這時(shí),左邊的方向傳來悠揚(yáng)的鋼琴聲,這樣的地方,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但并不吵鬧,所以我能真真切切地聽到樂聲。我轉(zhuǎn)了身子,想往左邊瞧一瞧,我看一眼枚姨,而枚姨猶豫地點(diǎn)頭,當(dāng)即又朝著馬仔瞪一眼,示意他們緊緊地跟上我。我暫時(shí)沒想過逃跑,不想破壞剛剛建立起來的目標(biāo),所以馬仔跟著我也是多此一舉,但是枚姨謹(jǐn)慎,我理解她的小心。左邊有兩座石柱,石柱的后方是餐廳,下了臺階還有一個小水池,池中央的平臺放著三角鋼琴。那人,坐在鋼琴旁,他十指修長,我看著熟悉,他的唇角總是微微上揚(yáng)溢出一股溫柔的笑意,他是那么的溫暖,是寒冬殘留下的一抹陽光。輕快的音樂令我忘卻煩悶,我靠得更近,想聽得更加清晰,聽出他彈奏時(shí)的認(rèn)真。我沒有想到他盡然在這里“打工”,當(dāng)然,這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仔細(xì)想來也不太對,他花錢包我兩個月,出手闊綽的行為根本不是一個普通打工的人所能負(fù)擔(dān)得起,轉(zhuǎn)念尋思,我心里一沉,其實(shí)我們依然不了解對方。我不需要了解客人,只需要了解他們的錢包,茉莉說過,莫少曾經(jīng)要求給我兩萬的紅包,他的打賞以萬計(jì)算,如此說來,他是大客戶,我應(yīng)該按照枚姨的心思牢牢地抓住這樣的大客??墒牵ㄙM(fèi)不少,卻在我這里沒有挖取任何好處,我簡直體驗(yàn)了一次天上掉餡餅的經(jīng)歷。思慮之時(shí),莫少抬起頭,他看到了我,我的磁場輻射到他的范圍,他可能感知到我的存在,所以他彈得緩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第一次對著莫少由內(nèi)向外地發(fā)出一聲笑語。“莫先生真是有閑情逸致?!泵兑套叩轿覀冞@邊,莫少起身離開了平臺,繼而有其他人坐上去演奏,原來莫少只是客串。“枚姨大駕光臨,自然要親自上陣。”有人遞給莫少熱毛巾,他擦了手走近我們。“哼,你這張嘴還是留著哄其他女孩子吧,我這個老太婆,可是油鹽不進(jìn)的?!泵兑趟菩Ψ切Φ卣f。我覺得他們好像很熟,認(rèn)識很久了。“總算沒有白費(fèi),你終于笑了?!蹦俎D(zhuǎn)而對著我說。他淡藍(lán)色如琥珀一般晶亮的眸子真是越來越吸引我,他說的話的確很動聽,女孩子也很受用,想必身經(jīng)百戰(zhàn),在不少女生旁邊練就出這身本領(lǐng)。“我不想莫少花了兩個月的時(shí)間和金錢,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故意說道。“哈哈哈?!蹦偎实匦Φ溃叭绻兑滩患渝X,我打算再花兩個月時(shí)間?!?/p>枚姨神色復(fù)雜,她沒有賺錢的快感,對著我欲言又止。“這一次,莫少想買什么?”我好奇地問。莫晉翀隱去臉上的笑意,他看一眼枚姨,猶豫片刻才彎著腰湊近我耳邊:“買你的身?!?/p>我記得莫少曾經(jīng)說過,他不會強(qiáng)迫我,所以他遵守諾言,與我獨(dú)處時(shí)絕對不會毛手毛腳,他的紳士風(fēng)度令我刮目相看,我打從心底很感謝他的尊重。大概是只有在他身邊才能感受到難能可貴的尊重,因此我對莫少早已經(jīng)潛移默化地以朋友身份對待,這種默契與信任很讓我有安全感。聽到他要我的身,那是男人對女人的欲望,即便他是莫少,也同樣會有需求,他可以找尋其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但是他有征服欲,正如琪琪所言,這男人千奇百怪的癖好,不是我們所能想象,而莫少正是其中一個,我也明白,他的癖好,就是一定要征服我的心,讓我變成投懷送抱的一個。***
進(jìn)了電梯,枚姨斜睨一眼看著我上下打量,之后她抿了抿紅唇,說道:“今后,雪禾這名字還是不用了好,真是折騰不起了。”既然枚姨說出口,那我也順著問道:“雪禾這名字有什么含義嗎?”“沒什么含義,一個名字而已?!泵兑坦首鬏p松地說。“一開始賜名的時(shí)候,你為什么要將雪禾這名字給我?”“你以為我想買你嗎?”枚姨冷冷地哼道:“我這里的姑娘求著要跟著我,哪像你,倔脾氣還不聽話,到現(xiàn)在都不讓我省心?!?/p>“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花錢買我?”“阿華他老婆要生孩子,手里沒錢了,不得已借了高利貸,可結(jié)果當(dāng)然是越滾越多,根本就還不了?!泵兑谭闯5馗伊钠饋?,“這是你的命,正巧就碰到阿華他老婆,賣了你,他們才有錢,才能回老家生孩子?!?/p>我還記得那個騙我的孕婦,我一直想知道她后半輩子是否過得心安理得,是否會想起被他騙走的那個我,其實(shí),我自作多情了,他們更多是自私,只要自己能過得安穩(wěn),哪管別人的死活。“照你這么說,買了我你救了那個孕婦?!蔽夷恳暻胺?,冷笑一聲。“你也別氣,在我這里照樣有條活路,你想一想,睡下來就能賺錢,多輕松多容易,久了你就會習(xí)慣了,習(xí)慣這種輕松,習(xí)慣這種奢靡?!?/p>“習(xí)慣這種墮落?!蔽已a(bǔ)充地說,枚姨皺著眉頭,啐道:“你要這么想,只會給自己找不愉快。”“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么要用雪禾這個名字?”“叮——”七樓到了,文哥和馬仔先走出電梯,而我面色凝重地瞪著枚姨,她也沒有動,陰冷地笑了笑:“你很想知道嗎?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跟你一樣,喜歡跟別人反著來,你越是想知道,我就越是不想告訴你?!?/p>說著,枚姨走出電梯,之后她似乎想到什么,于是轉(zhuǎn)頭又道:“我喜歡錢,你今晚上贏了牌,給我賺了錢,說不定我一高興,也就什么都說了,對了,別怪我不提醒你,這假日酒店多半入住的都是外國人,他們最喜歡你這樣的中國女孩,你若是輸了,我可心情不好,隨隨便便把你賣到國外,你再想逃,恐怕就真是天方夜譚了吧?!?/p>她嚇唬我,她喜歡嚇唬我,我憤恨地深吸一口氣,文哥催促我走出電梯,那個時(shí)候,我真想拿一把刀子刺向這個老妖婆。我們這是玩游戲,玩心理戰(zhàn)術(shù),我的心不能妥協(xié),不能害怕,不能因?yàn)樗囊痪湓挾V沽朔纯埂?/p>我的反抗越來越含蓄,我不會再拿刀子指向自己,真正的惡魔不是自己,是他們,是這些喪盡天良的人。我跟著文哥走在七樓的過道上,這條路沒有盡頭了,無邊的黑暗就是終點(diǎn),我在黑暗中掙扎,我要用自己的鮮血埋葬他們的罪惡。“砰——”推開大門,眼前一片明亮,賭場設(shè)在酒店七樓,但是沒有認(rèn)證身份的人根本進(jìn)不來,男人喜歡玩德州撲克,所以還設(shè)有貴賓房間,一晚上的輸贏難以想象。我跟著他們一直往更深的地方走去,貴賓房不多,其中一間套房很簡約,我們進(jìn)去后,馬仔都只能在門外守著。“呀,君姐,你來得這么早?”枚姨先一步上前,與坐在沙發(fā)上的女人套近乎,我見那女人雍容華貴,衣著光鮮,濃妝之下的臉皮依然掩不住歲月在她身上腐蝕的痕跡,她和枚姨是一路人,說話語氣看似親密其實(shí)暗地里眼流狡黠,精明難測。寒暄一番,韓太看到了我,她對我自然眼熟,卻總是不待見我。“我說枚姨,你怎么把這臭丫頭也給帶來了?晦氣?!?/p>“今兒個身子不舒服。”枚姨找機(jī)會解釋,“帶她來就是替我陪陪君姐?!?/p>“不舒服我們就改天再玩?!本闫骋谎畚?,犀利的眸子毫不客氣地投在我身上。韓太突然轉(zhuǎn)了口風(fēng),笑著說:“要我們跟這小女孩玩,說出去也不怕別人說我們欺負(fù)人了?!?/p>“雪禾,趕緊過來跟君姐打招呼?!?/p>連枚姨都要稱呼姐的人,應(yīng)該是更加厲害的身份,我不耐煩地喊了她,她饒有興致地笑著說:“她也叫雪禾?”好像都知道前一任雪禾。“君姐,既然我們都來了,也別浪費(fèi)時(shí)間?!表n太和枚姨暗中擠眉弄眼,就是想把君姐騙上牌桌,我看明白了,韓太根本就是與枚姨商量好了,他們串通一氣恐怕要對付牌桌上的君姐,這個君姐是個什么人?看起來讓枚姨不敢得罪,卻又恨不能吸光她身上的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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