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沒有跟我說實話,她想我?guī)x開這里,我以為她跟我一樣是被困在這里,被看管起來無處脫身,但是她不是。我沒有揭穿琪琪,在這里,唯一跟我親的只有她,有她在身邊我可以了解很多事情,可聽了鄺醫(yī)生的話,我多少有些失落。“鄺醫(yī)生說,今天你可以出院了?!辩麋飨骱锰O果遞給我,我接過蘋果,心平氣和地說:“這些天多虧有你照顧我?!?/p>“哎呀,我愿意。”琪琪憨憨一笑,“不過我們搬地方了?!?/p>“為什么?”琪琪眼珠子一轉(zhuǎn),湊上來說道:“前兩天有人來查,枚姨收到風(fēng)聲就安排二哥他們找了個新地方,隔兩條巷子,也不是很遠(yuǎn)?!?/p>我小心翼翼又問:“枚姨她……她會怎么懲罰我?”“這些天都忙挪地方的事情,我看暫時還管不到你的事情上?!辩麋靼参课艺f,“所以你回去后一定要乖乖聽話,再也不要惹出事情來了?!?/p>聽話?我心里咯噔一沉,是該聽話了,鄺醫(yī)生說得好,保住命才能逃出去,逃出去的前提條件是要先擺脫那些身邊的跟屁蟲。琪琪是自由身,但是她不敢逃,沒有勇氣在另外一個世界生存,所以她找到我這棵救命草,我不怪她不跟我說清楚,只是我覺得要像她那樣得到自由身,恐怕還有些時日,而在這里多呆一天,我都猶如身在煉獄那般難受。出院時,我見到昌哥,他笑容滿面地看著我,然后帶我們?nèi)バ碌胤?,鄺醫(yī)生送我們到門診門口,囑咐昌哥要每天按時送來門診給我換藥,她的冷面熱心讓我頓時撿起一絲溫暖,我回頭多看了幾眼,可鄺醫(yī)生卻匆匆地避開,看起來心事重重。“雪禾,這個鄺醫(yī)生傲氣得很。”琪琪挽著我的手臂,撇著嘴啐道,“她給我開的藥根本沒什么用,我看就是個蒙古大夫?!?/p>“你的病有些嚴(yán)重了,鄺醫(yī)生速手無策,也不能怪她?!蔽野矒岬卣f,“怪只怪我沒用,不能勸枚姨送你去醫(yī)院?!?/p>琪琪莞爾一笑:“沒關(guān)系,我死不了。”“到了?!辈缣唛_門,馬上傳來二哥咒罵悠悠的怒聲,才一個月時間,我已然習(xí)慣生活中夾有這些沒有品格的調(diào)味劑。二哥的性子反復(fù)無常,在我看來,他根本就不愛悠悠,只怪悠悠不能賺多小費供自己爛賭,而從未關(guān)心一句話。我首先要學(xué)會目空一切,才能置身事外。當(dāng)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我卻坐在廳里的沙發(fā)上看報紙,不過這報紙很奇怪,上面沒有什么新聞,全都是彩色的圖片和一些我熟知的詩句,我念念叨叨這些詩句,突然被上面的謎語吸引。我從小喜歡和爸爸一起猜謎語,這些雖然難懂,但也難不住我。我沒有想到這些謎語倒成了我自保的“武器”。我突然覺得老天爺似乎給了我喘氣的機(jī)會。“虎,虎對應(yīng)的數(shù)字有13。”我放下報紙,自信滿滿地說,“13這個數(shù)字在外國是很不受歡迎的,但是那是在國外,至于我們國內(nèi)嘛?!?/p>“怎么樣?”二哥激動不已,“你能肯定?”之前趁著他們吵鬧的時候,我將往期的謎底都猜對了,所以像二哥這樣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的男人肯定信服。“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肯定?”我故意招呼琪琪拿出十塊錢,煞有其事地說,“琪琪,我現(xiàn)在身無分文,你借我十元?!?/p>
“嗯?!辩麋黢R上掏出十塊錢遞給我,于是我交給昌哥說道,“我買虎,賭13這個數(shù)字。”“一賠四十,十塊錢就是四百?!辈缒笾X,很肯定地說。我似乎卯著勁,正色說道:“錢多錢少我不在乎,如果我猜對了,你們以后是不是就答應(yīng)善待我和琪琪,還有悠悠?!?/p>琪琪和悠悠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她們沒有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二哥嗤之以鼻,輕視我的要求,于是不屑地說:“那就看看你的本事了。”有時候,人生就是一場賭博,是不是豪賭,我不知道,但我已然拿不出什么像樣的賭注,唯有賭上自己的命,自己的尊嚴(yán),只不過我現(xiàn)在才知道,尊嚴(yán)和命在不同環(huán)境下的價值也完全不同,就好像現(xiàn)在,它們只值十塊錢人民幣。琪琪比我還緊張,她站在房門口張望外面的動靜,等久也不見悠悠回來,心急如焚的琪琪踱來踱去,攪動我本該寧靜的心思。今天是開獎日,二哥他們也都在外面等結(jié)果,這番景象是常有的事,聽琪琪說,姐妹們“做生意”之時,像二哥這樣的人便在樓下買馬賭錢,等到姐妹下樓又要把從客人手中討好的紅包交給他們,有些姐妹膽子大,自己會偷偷留點私房錢,那是為自己留的一條后路。每個地方的姑娘,生存方式大不相同,我記得在枚姨的“休閑山莊”,那些姐妹手中錢財多得冒油,所以才會是她們自個兒組織牌桌賭錢,可這里的女孩大多都是交由別人“管錢”,累死累活落不得好。“財神,真正個財神爺?!睒窍聜鱽淼暮袈暣驍辔业倪駠u,二哥拉開悠悠,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樓,昌哥捏著人民幣緊隨其后,琪琪在走廊上跺腳,聽到他們興高采烈的呼喊聲便知一二,于是匆匆忙忙地回到房里,拉著我的手,緊張地支吾:“雪禾,可能猜中了,猜中了。”“猜中了?!蔽倚÷曕止?,心里咯噔一沉,活了這么二十年,從來沒覺得自己盡然這么能蒙。雖然我猜謎了得,可是我也很清楚,那報紙上面的打油詩根本就是胡扯,認(rèn)真起來可能涉及到兩三個動物,含糊其辭原本就是想混淆真正的答案,而我匆忙之下完全沒有把握,所以當(dāng)時給出的結(jié)果也是無奈之舉,沒想到的是,老天爺在這里給我打開一扇窗。天無絕人之路,這么一件小事讓二哥和昌哥賺了錢,他們對我自然也是客客氣氣,我趁著大家心情好,提出要琪琪看病的事,反而遭到大家的輕視。“雪禾,我看你還是別插手琪琪的事情。”昌哥點數(shù)手中的人民幣,似笑非笑地說,“在這里生存,必須學(xué)會什么事情該管什么事情不該管,不該你管的你管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自己?!?/p>我本想反駁,然而琪琪站起來先開了口:“雪禾,你別再說了,說多了話扯動傷口肯定又要痛了?!?/p>琪琪說得對,說多話的確會影響傷口,我撫了撫臉,憂愁地別過去。二哥笑著拉開嘴角,湊過去說道:“今兒個雪禾讓我們賺了不少,晚上好吃好喝慶祝下,雪禾,你可不能缺席,你是我們的財神爺,一定要把你伺候好了才行?!?/p>“不用了,我不習(xí)慣吃夜宵?!?/p>“雪禾,吃不吃夜宵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你來我們這也有些時間了,大家怎么說也算是朋友,朋友之間就是在飯桌上聯(lián)絡(luò)感情的,感情好了,你也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總是敵對我們了?!辈缢朴杏懞眯σ猓肄D(zhuǎn)念一尋思,想到鄺醫(yī)生所說的話,趁這個時候跟他們拉好關(guān)系,到時候興許能派上用場。悠悠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故意說道:“既然是請我們的雪禾,那可不能是一般地方,我看就在街對面的帝豪酒家,訂個包間,我們吃好喝好?!?/p>“雪禾給我們賺了幾萬,這點酒水算不上什么?!倍缗牧伺男乜?,“就這么定了,悠悠,你等會去對面訂房?!?/p>“沒問題?!?/p>去對面街?我心事重重地皺眉,想到,如果離開這個錯綜復(fù)雜的城中村,是不是大有機(jī)會逃離他們的魔爪?帶著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我用沉默答應(yīng)了他們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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