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黎沒回應他,把他扶回房間,打來一盆熱水給他擦臉,毛巾擦過他清秀的眉眼時,有滾燙的淚水從他緊閉的眼中流出。
秋明忽而低低地哼唱起來,“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我的琴聲嗚咽,我的淚水全無,我把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穆黎聽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坐在床邊濕了眼眶。
她沒有告訴秋明與穆德忠之間的交易,也沒有說她回來的打算,秋明還在天真地以為她在處理和藺瑾謙的離婚事宜。
秋明的心思她又怎么不懂?即便五年前不懂,如今也想透了。
當初她要嫁給藺瑾謙的時候,秋明得知消息,放下一切連夜從小鎮(zhèn)趕來,那一年,他十八歲。
見到她時,他高興地眼淚要落下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就要走,“姐,我?guī)阕撸∥覀兓匦℃?zhèn)去!”
后來,她被綁住囚禁,藺瑾謙找到她,又禁在梨花溪不讓任何人探望。
秋明不管不顧,爬上墻翻進來,被鐵欄扎得血跡斑斑,提著緊握的拳頭克制地吼,“是誰?你告訴我是誰!我去殺了他!”
她從沒想過,她牽著長大的弟弟會對她產生了別樣的情感。或許正因如此,秋明才會對當年不僅沒能帶她走,反而被藺瑾謙困住用來威脅穆黎留下的事情耿耿于懷,始終不能原諒自己。
“我的琴聲嗚咽,我的淚水全無,只身打馬過草原……”
翌日,穆黎早起上班,秋明宿醉未起,她準備好了早餐,卻不想叫醒他。
雖然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她視他為胞弟,倘若一份工作需要他喝到爛醉來賺取收入,她寧愿他不做。
前往工作室的路上,出乎意料的,梨花溪那邊打來了電話,是羅赫嚴肅的聲音,“藺太太,離婚協議已經擬好了,煩請您過來簽個字兒?!?/p>
穆黎沒有回應,直接掛了電話。
這是一場她和藺瑾謙之間的時間和心理戰(zhàn)爭。
藺瑾謙的種種舉動足以看出他對凌姝的別樣情愫,著急與她解除婚姻關系,應該是為了能讓凌姝順利嫁入藺家?當然這也只是她的猜測,不過她相信八九不離十。
越是這樣,她越不能著急,這個時候,最應該急的人不是她。
穆黎到達工作室,門還沒開,她正打算等候時,門忽然從里面打開了。
谷文琛走出來,提著公文包行色匆匆,看到她時,微微滯了滯,旋即把車鑰匙塞她手里,“跟我走,五年前作案的殺人犯終于抓到了!”
穆黎頓住,步伐沒跟上,“什么殺人犯?”
谷文琛作勢要說明,話到嘴邊又咽下,只說:“先跟我走,你負責開車,到時候你就知道了?!?/p>
梨花溪。
陪著藺惜吃過早餐,藺瑾謙送藺惜坐車去幼兒園。
車子停放在梨花溪正門外,小姑娘背著書包一蹦一跳地走在藺瑾謙輪椅旁,細嫩的小手時不時從茂密的枝葉上劃過,露珠沾濕了手心,便笑嘻嘻地伸給藺瑾謙看。
藺瑾謙難得地被小姑娘這股歡快的勁兒感染了,露出幾分笑容來,拿手絹給她擦去。
上車前,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什么,睜大眼睛好奇地問道:"爸爸,今天放學回來可以見到媽媽嗎?"
藺瑾謙斂住那細微的笑容,柔聲問小姑娘,“小惜不想見到爸爸嗎?”
藺惜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我想見到爸爸和媽媽!”
藺瑾謙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神情寵溺萬分,“小惜,她不是媽媽,你會有新的媽媽?!?/p>
“可我喜歡昨天的媽媽?!毙」媚锇l(fā)表完意見,也不要藺瑾謙回應,吐了吐舌頭,背著書包便上了車。
目送藺惜遠去,藺瑾謙的神色籠罩在一層幽深晦澀之中,羅赫上前來,低聲說道:“大少,太太不愿過來。”
藺瑾謙聞言,暗暗地緩慢地吐出一口氣。
他抬眸,幽深地看向前方大海,平靜的海邊忽然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像是有些東西要失控,可他看不清那是什么。
“大少?”羅赫遲遲等不到他回復,低聲喚道。
藺瑾謙斂起目光,淡淡地說:“把協議送過去給她簽字?!?/p>
穆黎是堅決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