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黎這才想起來,如今的藺易勝已不再是曾經(jīng)騎自行車載她的陽光少年,多年的蟄伏與隱忍,終于就要得到他夢寐以求的藺氏繼承權。
而這一切都與她再無關系。
海浪翻滾,聲音轟響,她別過臉去,低低地嘆了口氣,說道:“我剛剛看到那個孩子了。”
藺易勝心痛到無以復加,聲音暗啞地說道:“你在說小惜嗎?她是大哥領養(yǎng)的孩子?!?/p>
穆黎搖頭,抿起了唇,轉身便要上車離去。
藺易勝看著她的背影,透不過氣來。
如今孑然一身抱緊自己走在大風中的阿黎,又怎么能與當年在小鎮(zhèn)上宛如陽光宛如清風般,笑起來有兩個深深酒窩的阿黎相聯(lián)系?
他追上去,伸出雙臂從身后將她擁住,“是那個孩子太干凈了,這被金錢利益玷污的俗世,不適合它?!?/p>
穆黎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由藺易勝圈住,身子僵直,不順從亦不抵抗,海風呼呼地吹著,撲打在臉上,有種撓人的輕微的疼。
她閉上眼,喃喃,“你聽到過五年前的傳言了吧?”
五年前的傳言……藺易勝垂眸不語,那段過往對于藺家穆家甚至容城的幾大家族都是不可提及的禁忌,這么多年來,宛如一根針直刺進藺穆兩家的心臟,人人都看得到,卻沒人敢碰。
傳言多半是這樣的。
五年前,藺穆兩家聯(lián)姻,穆德忠正室所生的女兒因達不到法定年紀,只有讓私生女穆黎嫁入藺家,成為藺家長房少爺?shù)奶?/p>
婚后不久,這位藺太太便突然消失了,藺瑾謙聯(lián)合了藺家、穆家及其他幾個家族,通力尋找,卻始終沒有收獲。
數(shù)月后,藺瑾謙找到了穆黎,把她帶回藺家,可那時,穆黎已挺著五月大的孕肚。
藺瑾謙一手將此事壓了下來,直到穆黎誕下死嬰,離開容城前往英國,那段過往才漸漸地淡出人們的記憶。
沒人相信,也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人能在幾大家族聯(lián)手的情況下,將穆黎藏得那么好。
藺易勝沉沉地嘆了口氣,過往刺痛人心,既已過去,他便不愿再想,“阿黎,那都是傳言,過去就過去了,我們還有未來?!?/p>
未來?穆黎一度覺得這個詞異常遙遠,如夢般不可觸碰,她甚至覺得她的人生是無未來無希望可言的,直到五年后的今天,母親去世,她無顧慮,才有機會尋找未來吧?
想到這些,總覺得可笑,穆黎推開了藺易勝的手臂,嘆息著說道:“那些傳言都是真的,我確實不知檢點,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給藺穆兩家?guī)砹藧u辱。”
藺易勝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風輕云淡的一句“真的”是最鋒利最毒辣的刺刀,狠狠地穿堂而過,在他心上留下一個莫大的窟窿。
他逮住穆黎的胳膊,眼中痛苦厚重,“那個男人是誰?告訴我,他是誰?!”
穆黎微微一笑,眸中閃著碎裂的光,她再度將藺易勝的手拿開,淡淡地說:“我嫁給藺瑾謙的那天,我一直在想,你會回來,你會帶我走,可是你遠在美國,最終我和藺瑾謙成為了夫妻?!?/p>
“后來,我被綁住手腳,困在陰冷的房間里,我還是每天地想,你會回來,你會找到我,然后帶我走,可你還在美國,最終是藺瑾謙找到了我。”
藺易勝身子猛地一震,雙腿發(fā)軟,險些跪倒在地,他低埋著頭,眼中痛苦深濃,默了很久,久到穆黎驅車而去,他才緩慢地抬起頭,目光蒼涼地望進淺灰色的天空,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溢出。
穆黎回到公寓,屋子里空無一人,她連連呼喊“阿明”,找遍了所有的房間,始終不見秋明的蹤影。
她從英國回來,租了這處公寓,和秋明一同居住。
秋明是與她毫無血緣關系的弟弟,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因病去世,將他委托給母親照顧。
為了能夠給秋明以及年少的她一個完整的家庭,母親和養(yǎng)父組成一個家庭,取代了秋明生母扮演起母親的角色,一個沒有血緣親的家庭,感情比海還深。
這時,手機響起來,久違五年的電話打進來。
穆德忠那低冷微啞的聲音傳過來,“阿黎,你回來這么久,竟也不來打個招呼,眼里還有我這個父親嗎?我一會兒北上,你只有半小時的時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