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腦海中響起法圖娜的尖叫聲,那個名字對她而言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魔咒,一旦提及,便嚇的在我腦中四處逃竄,弄得我頭痛欲裂。“八寶玲瓏神塔,收!”鳩摩大喝道。“晚了。”一道凄厲的聲音從我腳下傳來:“一千五百年了,一千五百年了!鳩摩!你封印了我一千五百年了,我恨??!我恨啊!”這道聲音從地下傳來,但我感覺到,音源不斷的在靠近地面,那種感覺,就像在樓道頂端,聽見樓下走上來的人說的話一般,只是這個樓道,再沒有往上的去路,也沒有安全出口。悄無聲息的,我腳下的地面突然出現(xiàn)一個很深很深的黑洞!我不知道那個黑洞是什么時候產(chǎn)生,怎產(chǎn)生的,它的出現(xiàn)仿佛亙古以來便一直存在在這里,只是沒被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漏斗狀的深坑,坑底泛著鮮紅的光芒,我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紅光的光源,是一片尸群睜開的眼睛!萬尸坑!當我看清楚坑里的東西后,我害怕到難以復加的地步,坑底是一層疊著一層的尸體,那些尸體不知道埋了多久,反正看穿著絕對不是現(xiàn)代人的穿著,但他們的身體都沒有腐朽,保存完好,簡直就像剛死時候的樣子。那些死尸密密麻麻睜著的猩紅的眼睛,都齊刷刷的看著我,那眼神冰冷徹骨,讓我冷到骨子里。特別是最中間的一具男尸,他的額頭上釘著一根非常粗的鋼針,讓他整張臉看上去像裂開兩半,他的一雙猩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表情看上去極度的興奮,就像豹子看見受傷的羚羊時那種興奮。他的嘴微微的張開,露出枯黑的,長長的牙齒,他貪婪的伸出舌頭,掛在嘴邊,似乎在隔空品嘗我血肉的味道。“你在找誰?是不是再找我?”突然,一個空靈的聲音從我身后,貼著我的頭皮傳到我耳朵里,我腦袋一懵,驚恐的轉(zhuǎn)身去尋。“誰?”我回過頭,看見我身后站著的,竟然是云深深。他陰側(cè)側(cè)的站在我身后,詭異的笑著,一只眼睛搖曳著猩紅的光芒,另一只眼睛,卻只剩下一個漆黑的窟窿!“師弟……師弟,真是你嗎?你……你的眼睛怎么了?”云深深慘然的笑了,他嘴角揚起一抹邪異的笑容,對我說:“師姐,我已經(jīng)幫你把鳩摩封印了,接下來,讓我把寄生在你腦袋里的那個東西也封印了吧,不過會有點疼,你忍耐一下,馬上就好,馬上……”云深深一邊說一邊抬起手,我看到他手指上,捏著他自己血淋淋的眼珠!“?。∩钌?,別這樣,你別!”“師姐,忍一下,一下就好?!痹粕钌畹氖钟H親的撫摸過我的臉龐,指尖從我額頭劃過,慢慢滑向我的眼眶。“不要,不要,?。 ?/p>我的右眼一陣酸痛,有種被擠壓的感覺,我知道他的手指已經(jīng)插進了我的眼眶,疼的好像半張臉都燒著了一樣。“?。 迸c此同時,我腦海中那只寄生蟲發(fā)出了比我更絕望的悲鳴——“鳩摩!救我,你在哪里?快來救我……啊!”劇痛過后,我甚至感覺不到右臉的存在,完全麻痹了,腦子也混混沉沉的,我只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云深深在離我遠去,他正在走下那個深坑,走向那個被鐵定釘著臉的男尸。“不能去,我不讓你去,云深深,回來!”我支撐起身子,手腳并用的朝深淵底下爬去,那個鬼地方,該去那里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回來,一定要回來。然而不論我再怎么呼喊,再怎么追他,他都置若罔聞,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坑里沖了下去。“云深深!”我一咬牙,猛的撲了下去。“哄”的一聲,我感覺自己一頭撞進了黑暗、冰冷的海水中,我掙扎著睜開左眼,看到云深深那個小小的身體,在我正下方,不斷的下沉。海水深處,伸出了無數(shù)黑色的觸手,那些觸手往他身上纏繞,要把他拉進暗無天日的海底,我死命的往下潛,想要把他拉上來,我不知哪來的力量,哪來的勇氣,迎著那些黑色的觸手,不斷揮舞著雙手,蹬著雙腿,我抵御著窒息帶來的麻痹,抵御著筋疲力盡帶來的抽搐,一心隨他而去。云深深,等等我。
我感覺到那些纏繞著他的黑色觸手,也開始攀上我的身體,我感覺的到那些滑膩的,冰冷的觸感,我感覺到我胸腔中,心臟跳動的節(jié)奏正在變緩。然而我任然不想放棄,我怎么能放棄他呢?那個視我為唯一的他,如果那么冰冷孤獨黑暗的地方,終將是他的歸宿,那么,至少請允許我,留下陪他。我任自己在黑暗中沉淪,我把手伸向云深深的方向,但他的臉已經(jīng)不再清晰,我使勁的伸出手,期待他的回應,然而,我等到的,不是他。我伸出的手被另一雙強壯、有力的大手抓住,他一手拉著我的手,另一只手掃蕩開所有纏著我的黑色觸手。我轉(zhuǎn)過頭,映入我眼簾的,是鳩摩那張冷峻、英俊的臉,他一臉不甘、憤怒的看著我,那刻毒的目光,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尤其是看到我的右眼時,他暴怒的情緒幾乎破體而出,如洶涌的巨浪幾欲把我吞噬。他是該恨我,是我設計陷害他,算是恩將仇報吧,真可笑,不久前,他還嚷著要納我為妾,還定了日期,恨不得把全天下都請來喝喜酒,沒想到……他拉著我,他的手劇烈的顫抖著,他的眼神從憤怒轉(zhuǎn)而絕望,他歇斯底里的大吼,發(fā)泄著郁結(jié)在胸口的悲憤。“今天,本來是我這一千多年來,最開心,最快樂的一天。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他兩只眼眶都紅了,他沒開口,但我卻聽見了他的聲音。“你一開始就不應該救我,但事到如今,我只能對你說聲謝謝,還有,對不起?!蔽以谛睦锬膶λf。“你!”他暴怒的把我拉起,然后一掌朝我劈下來,我閉上眼睛,安靜的等待著,然而他那一掌卻遲遲沒下。我復而睜開眼睛,卻意外看到鳩摩淚流滿面,像他這樣的男人,居然也會哭的像個孩子,我著實意外。“呵呵”他氣極反笑,仰頭從嘴里吐出一顆明亮的,發(fā)著淡淡藍色光暈的小丸子,對我道:“你這般處心積慮的把我拉回六道之內(nèi),不就是想要我的妖丹么?我成全你,我已經(jīng)等不了法圖娜轉(zhuǎn)世了,所以,我一定會在有生之年,把你右眼的禁咒封印挖開,讓法圖娜再見天日!”“嘶”的一聲,他粗暴的撕開了我的衣服,然后把手里的妖丹一下摁在我肚臍上,我感覺他的妖丹在我肚臍里不斷的旋轉(zhuǎn)著,往我體內(nèi)鉆,小腹一陣巨的疼痛,就像被一只手插進我的肚子里,不停的掏我的五臟六腑一般。鉆心的疼痛讓我眼前一黑,無限的倦意、疲憊從骨子里洶涌而出,頃刻間吞噬了我意識。當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是半裸著身體躺在荒無人煙的隔壁上,周圍是東倒西歪的旗桿,飄零的旗幟,漫天的風沙,和幾乎把我腦袋撕裂的支離玻碎的記憶。那天晚上的記憶,我至今仍不完整,我不知道有多少是我的幻覺,有多少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但有一件,是實實在在發(fā)生了的。云深深,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那天我在戈壁灘上發(fā)了瘋一樣尋找,發(fā)了瘋一樣哭號,發(fā)了瘋一樣立誓要把這整片戈壁掀翻一遍,但我終究沒找到他。不過,我找到了另一個“人”,鳩摩,他赤身裸體的躺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仿佛新降生的嬰兒——一個摸得到,觸的到,會流血,會受傷,能生,能死的鳩摩,一個屬于我們世界的鳩摩。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眼神空洞的望著天空,我朝他走去,他看到我的時候,笑了,笑的像夏天的陽光那么明媚,我知道,他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人,那個懷著他最美好,最原始寄托的人。故事的最終,我活了下來,但云深深卻不見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所以,我只能把這當成一個開始,我要找到他。鳩摩不屑的對我說,云深深已經(jīng)被惡鬼沮渠安周附身,再也回不來了。我不信,我一定要找到他,哪怕荊棘漫道,哪怕耗盡我的青春,哪怕最終一無所獲,我也只能去尋找。因為只有在尋找的路上,我才有理由讓自己活著。至于鳩摩,他說他現(xiàn)在和凡人沒什么區(qū)別,妖魂被封印,妖丹又在我身上。我問他有什么打算。他看著蒼茫的戈壁,說他習慣了這里的風沙,不過我要去哪里,他也只能跟著我去,畢竟他的妖丹,他的法圖娜,都在我身上。“我會幫你找到他,我和沮渠安周之間,還有一筆賬要算?!彼麑ξ页兄Z道。“謝謝?!蔽覍λ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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