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主并不知道我對茶也有十分的研究,這茶我不光見過,我還在人間喝過。但我現(xiàn)在不想賣弄自己懂茶的事,而是更關心這紫鵑到底是何人。“并不是我知道這茶有問題,而是紫鵑她自己告訴我這茶有問題。”我望著紫鵑說。“紫鵑?她什么時候告訴你了?我怎么沒聽見?!倍嗲橹饕荒樤尞惖囟⒅?。這天底下,誰的臉都不是一塊小黑板,說了什么話和做了什么事不必寫在小黑板上讓眾人皆知。但她想說什么,想做什么,只要看她的小動作,便可全都知曉了。“是她的手告訴了我。她不該給我捶肩。當我拿起茶杯的時候,她的手明顯慢了,當我放下茶杯的時候,她的手又快了。這就說明,她很在乎我的這杯茶,而且還很在意我是不是會喝下這杯茶?!蔽倚χf。“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她身上藏著刀?既然她在茶里下了毒,又為何還要帶一把刀呢?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多情主又問。“那是因為她自作聰明,用一雙拿過刀的手來調戲我。我拉過多情的手,他因為常年使用多情刀,手掌會有兩道明顯凸出來來的繭。紫鵑手上的繭很淺,明顯是最近一段時間才開始練的。而她這樣練刀的目的,又是為了來殺我們。如果她不帶刀,又為何要那樣苦練?!蔽逸p笑。“她是第一次殺人,又這樣緊張,肯定會把刀藏在身上,免得節(jié)外生枝?!币姸嗲橹魅砸荒樢苫螅冶阌诌M一步解釋。“那你為何一開始就挑中了她呢?難道你一開始就知道了?”多情主繼續(xù)追問。“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我早就聽說這冥界也有妓院,也知道這妓院中的鬼不比人間妓院里的人。但凡進來到這里的,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地選擇了來的。既是心甘情愿,她們最大的喜好就是跟男人找樂子了。”我說。“所以這里的女鬼肯定會把自己打扮得讓人垂涎欲滴。但是,這紫鵑很不一樣。且不說她一臉素顏,渾身包裹地嚴嚴實實的,她站在人群中,一臉羞羞怯怯的模樣,也像是裝出來的。”不等我說,無情主就接著我的話說了下去。“這你都知道?你們什么時候來的?”多情主皺眉頭。“你們前腳剛走,他后腳就跟了來了。”無情主笑著瞄了瞄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絕情主,被我們盯著的絕情主面無表情地別過頭去,也不解釋,更不說話。“雖如此,但我還不曾懷疑?!蔽艺f。無情主接過我的話,又說:“因為還有一種女子,她們懂得借別人來凸顯自己,紫鵑也可能是借別人的濃妝艷抹和搔首弄姿來凸顯自己的特別和清純?!?/p>以前我只當無情主冷漠如霜,現(xiàn)在見他有這樣的智慧,不知不覺便對他刮目相看了。并且知覺,在這三人之中,無情主的智力恐怕是最高的。“是的。所以我只當她是想要凸顯自己,目的是急切地想要被人選中,于是就選了她了?!蔽艺f。“那你可知她是誰?”無情主問我。“我只知她是你們冥界王室中的人,卻不知她到底是誰?!蔽艺f。“王室里的人?這王室中的丫鬟,但凡有點姿色的我都記得,我怎么不記得有這樣一個?”多情主跳到紫鵑的跟前瞧她,看了半天又皺了眉頭。“她必是王室中的人無疑?!蔽艺f。“因為她知道這通天茶?”多情主問,但不等我說話,他又接著說,“這通天茶本是冥界鼎鼎有名的茶,欲仙樓在款待貴客的時候也會用上這茶,她在這里,知道這些,又有什么奇怪?”“奇怪的不是她知道這茶,而是她在說人間和冥界的生靈時,用的是‘子民’兩個字?!蔽艺f。多情主一愣,無情主微微一笑。若是多情主能有無情主這種智力,那便是再完美不過了,可惜他沒有。“我只聽你和絕情主這樣稱呼過三界生靈,其他人卻沒有。這是因為你們是冥界之中的王室之人,對自己手下掌管的生靈會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稱呼。這種稱呼用多了,會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會是連她自己都發(fā)覺不了的,也不知道要改的。”我解釋。“是??!我怎么就沒注意呢!”多情主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恍然大悟。“你到底是誰的人?”多情主湊近了紫鵑。“一個從王室來的刺客,明知道打不過多情,卻不知道打不過阿古喵。她一開始就對多情不感興趣,反而對阿古喵充滿了興趣,更何況,她不感興趣的那個男人又這么有魅力?!睙o情主冷冷地說。“而她感興趣的又不是我的血,而是想讓我死?!蔽医舆^無情主的話冷冷地說。“冷無缺?”絕情主的聲音里夾雜著懷疑。“這冥界,像她那樣心狠手辣的,也就只有她冷無缺自己了。”無情主輕笑。
“不會是漆鬼王?”絕情主問。“你心里明知若是漆鬼王,他必定會留著阿古喵,利用她統(tǒng)治冥界。既是冷無缺,你又何必再懷疑?”無情主忍不住搖頭。絕情主沉默,自知無情主說得有理,但心中仍下不了狠心去認定冷無缺的歹毒。人就是這樣,愛得越深便越只相信對方美好的一面。一旦發(fā)現(xiàn)不那么美好的一面,就會為對方找各種借口進行自我催眠。“你也別以為冷無缺是因為妒忌你身邊多了個女人,才派人來殺。她既已知道阿古喵的作用,也必定會知道漆鬼王覬覦著阿古喵。阿古喵威脅著她的后位,她是必定要除掉阿古喵的。只是,她被我們打成了重傷,自己不能來,所以就只能派這種小嘍啰來了?!睙o情主補刀。“既然已經(jīng)被你們識破,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弊嚣N說完,閉上了眼睛就準備受死。就在這時,絕情主發(fā)現(xiàn)仰起頭的紫鵑臉上不對,蹲下身來往她臉上一揭,竟露出另外一張臉來??吹竭@張臉的絕情主面上一驚,只喃喃說道:“阿紫?”“阿紫?”多情主一聽到這名字也十分驚訝,飛身就跑到了紫鵑面前,一看,面上的驚訝之色不亞于絕情主,“真的是你?”“怎么會?”絕情主喃喃自語。“阿紫又是什么人?你們一個一個如此驚訝?!蔽矣悬c好奇,面前這個刺客難不成是他們的老熟人?“阿紫是絕情的妹妹。準確來說,是一個為報絕情的恩情,感動了老冥帝,被老冥帝收為義女的鬼?!睙o情主依然坐在桌前,一動不動,聲音冷冷的,像個局外人。“不……不要說……”紫鵑臉上的恨意漸漸退去,低著頭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不過,那是以前的她,現(xiàn)在的她就是剛剛要殺了你們的紫鵑。”不顧紫鵑的反應,無情主繼續(xù)冷冷地說著。“求求你……別說了……”紫鵑拼命地晃著腦袋,淚水從眼眶滴落了下來。“關于你的事,我也不想說,更懶得說?!睙o情主冷冷地說,說完便真的不再說話。四周寂寂,只聽得紫鵑抽抽噎噎的哭聲,這便更顯得沉寂了。“我本是一只含恨而死的鬼。在人間時,我家道中落,被親生父親賣給青樓,淪為妓女。因為詩詞書畫樣樣精通,我很快就成了青樓的頭牌。成了頭牌的我受老媽媽萬般寵愛,被眾嫖客捧在手心?!蓖蝗唬嚣N的聲音傳來,她讓無情主別說,自己倒說了起來了。紫鵑抽噎一聲,又繼續(xù)說道:“只可惜,雖享受萬般寵愛,可我依然想要脫離青樓,一直留意著想找一個如意郎君托付終身,彼此恩愛到老。后來,我遇到了柳如水?!?/p>說到這里,紫鵑恨恨地,一字一句都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柳如水生生撕裂。“他起先待我與別人不同,我只當他真心待我,便要他贖了我去。他說沒錢贖我,我就拿出自己的私家來讓他贖我。他用我的錢將我贖去,把我?guī)Щ亓思?。我以為從今往后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好好過活,哪里曉得那柳如水竟又把我轉賣給他人做妾?!弊嚣N繼續(xù)說道。“女人如衣物,以為情真意切,卻終究不過是件可以換洗的衣物。”說到這里,她哭聲震天,聲聲撕心裂肺。“我不想聽你的故事?!睙o情主冷冷地說。“我不愿再過這種生活,便在過門當日跳井而死。死后的我一直想找機會報仇,可是那負心漢柳如水早有防備。他請來了道士,將屋子里到處都貼滿了道符,讓我無可奈何。就在這個時候,冥帝……絕情主看見了我?!弊嚣N像是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執(zhí)意說道。“是他幫我撤掉道符,讓我取了柳如水的性命,報了仇。為了報答他,我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奴婢,聽他使喚。后來,他娶了冷無缺,很少再見老冥帝,我就經(jīng)常把他的生活狀況告知給老冥帝,好讓老冥帝寬心。老冥帝見我勤懇,就收我為義女。”紫鵑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聲音似若有若無。聲音雖越來越低,但她說話的語氣里似下了一種決心,而她對這種決心又十分堅決,十分頑固。“你最恨妓院,為何又要來這種地方?又為何要行刺我們?”正當紫鵑說到這里的時候,多情主的聲音打破了一直都只她在說話的僵局。“……”紫鵑沒有回答,只是哽咽得泣不成聲。“因為她喝了人血,抵抗不了人血的誘惑,現(xiàn)在聽命于漆鬼王和冷無缺?!睙o情主冷冷地說。“對不起?!弊嚣N說。“……”沒有人回答,四周一片沉寂。“我知道你們不會原諒我,我也知道自己不可原諒……”紫鵑說。“你走吧!”絕情主忽然開口,他的決定似乎在意料之中,但又似乎在意料之外。換了是我,再怎么樣也要教訓她一頓才會讓她走的,因為即便有再深的情義,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要是放了她走,她還會來的。你也知道,并不是每只鬼都能像你這樣抵抗得了人血的誘惑?!睙o情主的想法卻和絕情主的完全不同,他想要紫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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