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目光相交我一剎那,羅榮瞬間又垂下了眼睛,他臉上的喜悅之色迅速隱退,換之以一種復(fù)雜的神色。他微微咬了一下唇,我卻看得清楚,那一閃而過的神色,叫做悔恨。羅榮聽話地退離后,偌大的采石場里,便只剩我跟斗篷男兩人。四周白石峭壁,一個鬼神般強(qiáng)大的男人,和一個被捆死手腳的瘦弱女人。我心里哭喊一聲,蒼天哪,誰來救救我?!我心里還沒哭完,耳畔忽然傳來長毛狗的聲音:“笨女人!”我轉(zhuǎn)悲為喜,天啊,我怎么敢把這位大神給忘了?我嘴上封著膠帶,不能開口說話,心中不停默念:“長毛狗,救我,救我,快出來救我!”然而,長毛狗卻再也不說話了。斗篷的裙角開始向我這邊移動,我的心緊張地猛烈跳動,費(fèi)勁兒巴拉地坐直了身子,這時,斗篷男已經(jīng)站在了我身前!我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他斗篷里的空虛。“兩條路,一,做我的奴隸,服從于我,任我差遣;二,死!”那聲音從斗篷里傳來。我嘴上的膠帶和手腳上的麻繩,忽然自動脫落。不用想也知道,是斗篷男松開了我。我趕緊活動了一下淤血的手腕兒、腳腕兒,腦子里飛速盤算起來。第一條路,做他的奴隸,那我就變成了一個傀儡,一輩子任人差使,完全沒有自由和自尊可言。羅榮應(yīng)該就是他的人,在他面前連狗都不如,那樣的生活,打死我都不要!第二條路,死……我更不要!我二八佳麗一枝花,美好的青春才剛剛開始,連未來老公長什么樣子都還沒有見過,果斷不能死!我搖搖頭,問他:“第三條路呢?”最可怕的敵人,就是這種無臉的怪物,沒有表情,完全看不到他是喜事怒,根本無法揣度他心中所想。我話音剛落,就聽見斗篷男冷笑一聲,是那種明明很輕,卻嚇得人心驚膽顫的冷笑。緊接著,一道急速旋轉(zhuǎn)的旋風(fēng),平地而起,卷著地上的碎石,在半空中狂舞。我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這道旋風(fēng),跟殺死小幺的那一道,一模一樣。旋風(fēng)就像一個醉漢一樣,扭動著身子,步法凌亂地直逼我而來。它越來越近,卷起的碎石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猛烈,這樣下去,不需要它撕碎我,那些石頭落下來就能直接把我砸成肉餅了。按照電影的路數(shù),旋風(fēng)會在我的身邊停止前行,而后,斗篷男會再次逼我做出選擇。然而,現(xiàn)實(shí)卻是,那旋風(fēng)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夾著漫天的碎石,繼續(xù)喪心病狂地朝我席卷而來!而斗篷男此刻卻完全把自己當(dāng)成了一個看客,一言不發(fā)!旋風(fēng)就要卷到我腳的時候,我嚇得都快哭了,本能地大喊:“一,我選一!”旋風(fēng)瞬間停止了移動,夾雜著亂石,停在我腳邊,我腳上一雙裸色的皮質(zhì)涼鞋,已經(jīng)被飛旋的石頭割破了好幾道口子。我長呼一口氣,好險。“你想要我為你做什么?”我問他。“工具沒有資格知道自己將會被用在哪里。”他冷冷回答。在他眼中,我跟羅榮一樣,都只是工具而已。沒有生命,沒有感情,只是冷冰冰的工具。我的自尊心嚴(yán)重受挫,仰頭死死地盯住他。斗篷男仍舊紋絲不動,空洞的聲音從斗篷里飛出:“我今天心情好,告訴你也無妨。我要你,替我,殺掉離默天!”離默天三字鏗鏘入耳,我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只用了一秒鐘思考,便拒絕了他:“你別做夢了,我不會殺他?!?/p>認(rèn)識離默天短短幾天,他卻已經(jīng)有意無意地救過我好幾次,不管怎么說,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讓我恩將仇報去殺他,我做不到。“你不怕死?”斗篷男的聲音又冷了好幾度,渾身散發(fā)出駭人的氣息。不明白為什么,這個時候,我卻突然沒那么害怕了。我說:“我怕死,怕極了??墒牵绕鹑怏w的消亡,出賣靈魂地活著更讓我心碎!”斗篷男的斗篷里,有一閃而過的猩紅色光芒。旋風(fēng)猛然狂舞起來,夾著亂石,直沖我而來。我咬牙閉上眼睛,心中一片悵然,這一輩子,還什么都沒有做過,就要結(jié)束了嗎?“笨女人,他來了!”長毛狗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睜開眼睛,一個白色的光影,忽然從對面的山頭上,以極快的速度,俯沖下來。然后,我便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撈進(jìn)了懷抱。他抱著我,一眨眼,就飛到了幾十米外的巨大白石板上。
我抬眼,看到離默天性感的下巴。“你來了……”連我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虛弱,過度的驚嚇,讓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下一秒,我便失去了意識,墜入了無底的黑暗中。黑暗中,是無盡的冰冷。而我,卻被一團(tuán)粉色的火焰包圍著,溫暖而又安心,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做。身體在黑暗中兀自漂浮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現(xiàn)了一道亮光,我努力睜眼去看,那亮光迅速擴(kuò)大,照亮了所有的黑暗。黑暗褪去,我已然身處一處美麗的花園之中。花園的正中,一身著白衣的男子,長身而立。見我來了,便回轉(zhuǎn)身來,粲然一笑。那一瞬,所有的花,都開了!再度睜開眼,我還是躺在離默天的小棺材里。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看了眼時間,才下午兩點(diǎn)多。我坐起身來,檢查了一遍,身上并沒有什么傷。連那些在碎石上硌出的淤青,都不見了。我知道,是離默天幫我療了傷。我從棺材里爬出來,光著腳出臥室,剛走到門邊,就聽到客廳里面,離默天抓狂地吼:“你是想死了嗎?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你竟敢不出來救她?”長毛狗蹲在他面前,仍舊滿臉傲嬌:“我是在給你留機(jī)會,我把她救了,就不會有你的英雄救美了!”“我不需要什么英雄救美,我只要她活著!”離默天的眼睛突然變成了紫色。紫色,是他發(fā)怒的顏色。長毛狗登時蔫兒了下來,低下頭,聲音都小了下去:“你承認(rèn)吧,你就是喜歡她!”離默天紫色的眼睛閃了一下,沉默不語。長毛狗又說:“醒醒吧!你是不可以喜歡上凡人的!”離默天垂下了眼瞼,轉(zhuǎn)身走上了陽臺,扶著欄桿,長身而立。我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語。腦海中,他的身姿,和睡夢中花園里的王子,完美地重合在一起!我能感覺到心臟在砰砰跳動,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會喜歡上一個怪物?巧合,巧合而已!我緊貼著墻壁,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走進(jìn)客廳里,裝作什么都沒聽到一樣,笑著跟他倆打招呼。離默天轉(zhuǎn)過身來,陽光灑在他身上,如神祇一般光芒四射。跟夢中唯一的不同是,他沒有笑,掛著一張臭臉,走回客廳。高大的身形,擋住我所有的陽光,生氣地說:“你這女人,一會兒不見,就給自己惹這么大麻煩。以后,不準(zhǔn)離開我半步!”我抬頭,沒好氣地翻他一個白眼兒:“跟著你,會更危險才對!那個斗篷男說,讓我殺掉你,他明擺著是沖你來的。離默天,你究竟怎么得罪人家了?搶了人家媳婦兒,還是偷了人家豬?”離默天懶得理我的調(diào)侃,問我:“他還說什么了?”我回憶了一下,說:“沒有?!比缓?,我又把他跟羅榮的對話說給他聽,“他到底為羅榮做了什么?”離默天沉吟片刻,忽然一抬眼:“不好,他要用那個術(shù)?!?/p>長毛狗猛然乍起全身的毛:“都是為了抱你回來,才沒能殺了那家伙。一定要阻止他!”它埋怨完我,就化作一道紅光,飛進(jìn)了我胸前的吊墜里。在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我被離默天抱在懷里,滿南城地飛來飛去。在華燈初上之時,他才輕飄飄地停在一個女子高中的教學(xué)樓天臺上。對面教學(xué)樓的走廊里,一個身著斗篷的男子,正伸手推開一間教室的門。教室里,十幾個女學(xué)生正在上自習(xí)。坐班的老師一看到斗篷男,就立刻上來詢問,沒想到,卻被斗篷男一掌拍飛到墻上,暈了過去。斗篷男渾身散發(fā)著強(qiáng)大的戾氣,伸手解開斗篷的扣子,敞開了斗篷。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后背。可是,他敞開斗篷的那一刻,學(xué)生們的臉上,都露出了無比驚恐的表情。她們驚聲尖叫,爭先恐后地想要跑出教室,然而,跑在最前面的那個女生,前腳剛跑出教室,就忽然軟塌塌地趴倒在地上。隨后,是第二個、第三個……學(xué)生們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地上,離默天說,他抽走了她們的魂魄。這個術(shù),叫做填魂術(shù)。把很多的靈魂,同時填進(jìn)同一具身體里,就能讓這具肉體擁有幾十條命。在凡人看來,被填魂者,已幾近永生!我目睹眼前的一切,只覺得這完全是一場屠殺!離默天將我留在天臺,身形一閃,便站到了斗篷男身后。隨后,一個背摔,便把他撂倒在地。他一把扯掉斗篷男的斗篷,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竟看到他的真身,居然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小老頭兒。原來,斗篷里沒有臉,只是因?yàn)?,他的身高不夠?/p>小老頭兒只穿著一條窄小的三角內(nèi)褲,周身長滿了眼睛!那些大大小小的眼睛鑲嵌在皮肉里,不停地眨來眨去,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已經(jīng)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捂住嘴巴,努力不吐出來。離默天把小老頭兒壓在地上,我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但是,原本那些躺在地上的女學(xué)生們,又一個個站起身來。小老頭兒抬眼看了我一眼,忽然,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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