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衡滔忙完公務(wù)從書房里走出來,結(jié)果在廊下看到了正在抹眼淚的小德子。這小子是在書房外面值守的,平日里乖巧的很,人也伶俐,很得他喜歡,見他躲起來抹淚頓時覺得疑惑。
“這是怎么了?平日里嬉皮笑臉的,怎么今兒個倒抹起淚來了。”
小德子沒看見陸衡滔出來,冷不丁聽見他說話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垂手立到一邊,“回老爺?shù)脑挘瑳]事兒,沒事兒,就是風(fēng)沙迷了眼。”
偏不巧,今兒個夜里雖然涼了點,可一絲風(fēng)都沒有。陸衡滔知道他在說謊,轉(zhuǎn)念一想,想必是一些不適合讓人知道的事兒也就沒多問,于是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往琉璃院去了。
蒼松閣離琉璃院有一段距離,回廊又曲曲折折,陸衡滔也不急,緩步慢行,慢慢的欣賞著周圍的精致。轉(zhuǎn)了個拐角,他突然間聽到有人在議論什么。
“鄭媽媽,六子哥怎么樣了,被二小姐踹的那一腳可傷著了?”
事關(guān)陸明湄,陸衡滔頓時來了疑惑,停下腳步細聽起來。
“沒事兒,六子年輕,二小姐又是個小姐,那一腳傷不到,就是二小姐這脾氣,也……”鄭媽媽是府里的老人了,知道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所以說了一半就沒有繼續(xù)下去。
旁邊那個小廝到底是年紀小,沒那么多顧忌,雙手往袖子里一攏,腦袋一耷拉滿滿的不服氣,“你說說,是孫姨娘不讓稟報的,怪六子哥什么事兒。二小姐倒好,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踹了一腳。得虧這是六子哥脾氣好,要是我……”
“要是你怎么著?打回去?你可別忘了,那是二小姐!打回去你的腦袋還要不要了!”鄭媽媽沒好氣的戳了戳那個小廝的額頭,劈頭蓋臉的就罵了起來,“別想這么多有的沒的,你當所有人都跟大小姐似的那么文雅知禮?沒辦法,二小姐有老爺,有孫姨娘寵著,就算跋扈失端,在這侯府里面也沒人敢說什么?!?/p>
小廝被這么一戳頓時也清明了,“也是,誰家庶女敢推了嫡女出去擋刀子不得被沉塘了,偏偏咱們二小姐什么事兒都沒有。罷了,以后我還是躲遠點吧?!?/p>
“算你小子聰明,以后能躲遠點躲遠點,二小姐沒規(guī)矩這事兒不是一天兩天了??伤侵?,你是仆,傷了只能算倒霉。”
兩人說著越走越遠,陸衡滔站在回廊上心理不是滋味。他的女兒什么德行他會不知道?平日里驕縱一些他覺得無所謂,不過是個孩子。
可今天聽下人們這么一說頓時有些不妙。
“富康,二小姐平日里就這么的……”陸衡滔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出來了,跋扈?畢竟是他女兒,這個詞太難聽。驕縱?這已經(jīng)超出了驕縱的范圍了。
富康是陸衡滔的貼身隨從,跟著陸衡滔時間久了,也能揣摩一二心思,看他臉上沒有特別不豫的神色這才壯著膽子開口,“回老爺?shù)脑?,二小姐平日里委實失禮,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打罵仆人這就不說了,連大小姐都敢指著鼻子罵。前兩天才打了大小姐屋里的梅香,今兒個又踹了蒼松閣守門的六子。這些事兒本不該告訴老爺,可是老爺既然提起了,小的又不能瞞著老爺不是?”
聽了富康的話,陸衡滔的心更是沉到了地底下。陸明湄的名聲何時已經(jīng)壞到了這種地步?照這么下去,遲早有一天得吃虧。
想到這里,陸衡滔走的快了幾分,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琉璃院的門口。出乎他所料,琉璃院里并沒有安歇,還熱鬧著呢。
制止了丫鬟的通報,陸衡滔悄悄的走到了門口,里面的聲音一字不差的就這么傳了出來。
“明湄,你就聽娘一句勸吧,以后收著點性子!今天要是讓你爹知道你就這么隨意的打了小廝,指不定怎么罰你呢?!?/p>
說話的不用說就是孫瓊禾,聲音里透著一股子無力,不知道是勸的時間長了還是對陸明湄已經(jīng)心力交瘁。
偏偏陸明湄不怎么領(lǐng)情,完全不把孫瓊禾的好意放在心上,“娘,我看那些奴才就是賤皮子,不打不知道這個家里誰是主子!瞅瞅他們整天對著那個楚凌玥的諂媚樣,恨不得把尾巴都搖斷了!”
“你說這個家里誰是主子?”只聽了兩句,陸衡滔就有些聽不下去了,推開門就往里走。
陸明湄整坐在桌子邊上一臉不忿,孫瓊禾站在她身邊一臉疲態(tài)??匆娝M來,兩人連忙起身迎接,陸衡滔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用拘禮。
“明湄,你先回屋歇著吧,我跟你娘有話要說?!标懞馓弦f的事兒雖然不是不能讓陸明湄知道,可是他怕陸明湄對著他一撒嬌他又給得過且過了。
“是,爹爹和娘親也早些安寢?!币婈懞馓蟻砹?,陸明湄也不鬧了,起身行了一禮就回了房。
等到陸明湄出了門,陸衡滔才重重的嘆了口氣坐了下來,“今兒個我聽說了一些話,對明湄不是很好?!?/p>
孫瓊禾知道是哪些,知道分辨沒什么用處,也嘆了口氣走到陸衡滔的身后幫他捏肩,“我知道,想必是下人在背后議論了明媚。她年紀太小了,過些日子應(yīng)該會好的?!?/p>
“可也不能讓這話就這么傳下去吧。瓊禾,我知道你疼明湄,可慈母多敗兒,明湄的名聲要是就這么壞了,將來可怎么找個好婆家?”
陸衡滔說的,也是孫瓊禾擔心的。望江樓迎東征大軍那天陸明湄當眾奏曲的事兒她聽說了,還是聽自己母親徐氏說的,雖然沒說什么太難聽的話,可是她也是過來人,平心而論她也不會覺得那個時候的陸明湄多才多藝。
既然陸衡滔這么說想必是有了計較,孫瓊禾停了手里的力道,走到陸衡滔的正面皺眉問道:“老爺可是想起了什么?”
“恩,我想讓杜媽媽來教明湄規(guī)矩?!敝允嵌艐寢尪皇浅虌寢專匀挥嘘懞馓系目剂?。杜媽媽是宮里的老人,最知道宮里的規(guī)矩,如果陸明湄學(xué)好了這些規(guī)矩,那么將來不愁不入不了哪位妃子的眼睛。
若是嫁了皇子,最次也是個側(cè)妃,說不定青眼有加,正妃也是有可能的?;首訉砣羰沁\氣好,登基做了皇上,那么他的女兒不說皇后,妃子總會是撈得到一個的。
孫瓊禾也想到了這一層,想了想杜媽媽那黑著臉的樣子,即使說陸明湄會受些委屈也點頭同意了。
事情就這么被定了下來,陸明湄第二天早上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楚凌玥也知道了。
“杜媽媽教陸明湄規(guī)矩?這是鬧的哪一出?”楚凌玥有些費解,陸衡滔和孫瓊禾不是速來對他們這個寶貝女兒很滿意么,怎么這幾次被她逼的破功了之后想要亡羊補牢?
只怕為時晚矣。
“嗤,可不么,今天一早琉璃院就鬧起來了。二小姐沒敢在老爺在的時候鬧,等老爺一走,二小姐就哭鬧著不肯出門。杜媽媽現(xiàn)在還沒動身,小姐要不要去看熱鬧?”蘭溪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在一邊慫恿著楚凌玥去看熱鬧。
“去去去,要去你自己去,小姐現(xiàn)在還是不去沾染那個晦氣的好。”程媽媽一帕子甩到蘭溪臉上,“小姐是什么人,能跟你一樣唯恐天下不亂?”
蘭溪笑嘻嘻的把手帕拿下來,蹦蹦跳跳的出去找香兒玩去了,楚凌玥笑了笑,低頭臨摹字帖。很顯然,讓杜媽媽去教陸明湄規(guī)矩是有深意的,看來,陸衡滔還打著讓陸明湄嫁入豪門的念頭呢。
既然如此,她就幫一把好了。
杜媽媽一早就被富康叫了出來,交代了教二小姐規(guī)矩這件事兒之后有些為難的看了眼杜媽媽。杜媽媽有些疑惑,不知道富康這幅表情算是什么意思。
“杜媽媽,你可別見怪,我這么一提,你就這么一聽就好。老爺是想讓二小姐好好立規(guī)矩,但是孫姨娘是想只要小姐有改觀就行,您別太嚴厲。這話都傳我這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您就看著辦吧?!?/p>
“我知道了,謝謝你這么提醒。”杜媽媽笑了笑,拿了幾個碎銀子給了富康,收拾了一下就往琉璃院去了。
還沒到門口就聽見里面熱鬧的不成樣子,仔細聽聽,還夾雜了對自己的不滿。
“娘,杜媽媽那個老妖婆你也讓她來!這不是故意折磨女兒么!娘,我求你,你去跟爹說,別讓杜媽媽來了可好?!?/p>
被人叫了老妖婆,杜媽媽也不生氣,就頂著這些罵聲直接進了院子,“孫姨娘,老身奉命前來教二小姐規(guī)矩。”
屋里人聽見杜媽媽的聲音后安靜了一下,不多時秋香就開門走了出來,對著杜媽媽行了一禮有些歉然道:“杜媽媽稍后,二小姐這會兒有些不適?!?/p>
“無妨,老身等的了?!倍艐寢屝α诵?,就這么站在廊下等著。屋里倒是再沒罵起來,可仔細聽,能聽見一些“嗚嗚嗚”的聲音,想必是誰被堵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