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薇膝下無子,周圍的皇子公主們見了她,無不是恭敬異常。就連過到自己名下的靖王,養(yǎng)在她身邊的時候也已然七歲了。小孩子哭鬧的事情,她從來就沒遇見過。
宮里的嬪妃們,偶有受了委屈來她這里哭訴的,也是一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看著就惹人憐愛。
是以,這宛如稚子不顧形象的大哭,頃刻叫她一個頭兩個大,卻又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事兒。
百里清如一面哭,還一面的絮叨,“怕,兇,你好兇。”早有侍女上前來,柔聲的安慰,“靖王妃莫哭了,哭多了眼睛會痛的?!卑倮锴迦缒睦锢頃蘼曉桨l(fā)的大了起來。
聽了她這似控訴一般的話,杜若薇指著百里清如張口道,“百里清如,你砸了本宮最愛的瓷瓶,本宮都沒與你計較!你還在這兒哭個什么勁兒?不許哭了!”
百里清如順勢倒在那侍女的身上,一張臉埋到她懷里,抽抽噎噎道,“你兇我,太姑母,救我?!?/p>
聲音不大不小,話語雖含含糊糊,卻剛好能叫杜若薇聽得一清二楚。
杜若薇聞言,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更加的疼了起來。是了,她差點忘了!這百里清如的確是個傻子,可她偏偏還是個有強(qiáng)大后盾的傻子,身后可有著太后在撐著呢。若她是個正常人,杜若薇或許還能仗著皇后的身份,罵她幾句??伤F(xiàn)在這般稚子心性,自己是打不得罵不得動不得。
念及此,杜若薇直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卻只能往肚子里咽。她禁不住用手貼著額頭,逼迫著自己冷靜。
一旁的丫頭見狀,忙的上前來替杜若薇揉著,卻被她一手推開,撐著身子站起來,幾乎是用吼的聲音道,“還不快將靖王妃好生送出去安置!都給我出去,出去!”
百里清如卻不出去,哭聲雖小了,卻如貓兒一般的直抓撓人心,柔柔弱弱的說道,“不怪我,真的?!闭f著,那哭聲似乎又要大了起來。
杜若薇見狀,幾乎什么都顧不得了,聲音都帶了三分的乞求,“好,本宮不怪你!我這邊安你也請了,靖王還在家中等你呢,快回去吧!”
杜若薇這話出口,百里清如方才收了這幅可憐巴巴的模樣,露了個如釋重負(fù)的表情,嘿嘿傻笑一聲,乖順的隨著丫頭走了出去。
直到再也聽不見百里清如的聲音,杜若薇這才長出一口氣,待看見滿屋的狼藉,又禁不住的蹙起了眉,恨聲道,“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將屋內(nèi)收拾了!”
天色已然將近正午,有日光透過窗子灑進(jìn)房內(nèi),整個房間粲然。有男子側(cè)臥在窗邊的,一襲白衣,眉眼上挑,唇邊掛著一抹柔和的光,像極了被貶下凡的謫仙。
“哦?她居然這么做了?”聽了雷琛的匯報,祁承璟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家貓兒的爪子,似乎要比他想象的鋒利許多呢。不但爪子鋒利,且既善于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將敵人一擊斃命。
這樣聰明的一只貓兒,又怎會是原先那個稚子心性的她。
念及此,祁承璟微微的將唇角勾起,悠然笑道,“你且去吧,繼續(xù)盯著后宮的一舉一動便是了?!?/p>
百里清如剛被宮女扶著出了流光閣,連翹便緊張兮兮的圍了上來,全然不顧那宮女還在身邊,便擔(dān)心的問道,“小姐,你沒事吧?”說著,還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仿佛怕她被虐待一般。
百里清如方才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此刻臉上淚痕早已干透。見著連翹,她揚(yáng)起小臉,嘻嘻笑道,“好連翹,回家?!?/p>
連翹見她這般模樣,不由得失笑,這才謝過那宮女,小心的扶著百里清如出了鳳儀宮的門。
方過了靖王府的二門,百里清如前腳下車,就見一個著淺紫衣裙的丫頭走過來。她不過二八年華,一張臉薄薄的施了一層脂粉,眉如遠(yuǎn)山含黛,眼如春曉興波,雖無十分顏色,倒也清麗動人。見了百里清如,她也不行禮,只倨傲的說道,“王爺有吩咐,請王妃回來之后立刻去嘯風(fēng)樓?!?/p>
連翹皺了眉頭道,“王妃剛回來,這風(fēng)塵仆仆的,總要洗漱一下再去吧?!?/p>
百里清如若有似無的看了她一眼,便扯著連翹的袖子,指著她撇嘴道,“丑,好嚇人?!闭f著,那一雙眸子里還帶了三分的委屈,看起來很是惹人心疼。
有下人經(jīng)過,聽了百里清如這句話,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又忌諱紅苕的身份,遂將嘴巴又閉上,加快了步伐。
紅苕氣的一張俏臉霎時通紅,卻又礙于百里清如的身份,不能發(fā)作。只狠狠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恨聲道,“反正王爺發(fā)話了,王妃若是不想去,回頭生分了夫妻情分,可別怪別人。”
百里清如歪著頭看了她一眼,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個別人?!痹掚m然說的極慢,卻很是清晰,帶著三分少女特有的別扭心思,一字一頓的傳進(jìn)了紅苕的耳朵。
連翹訝然的看了眼自家小姐,隨即張口補(bǔ)刀,“不但是別人,且還是個下人?!?/p>
“你!”紅苕臉色憋得越發(fā)的通紅,指著連翹道,“你敢這么說我,你知道我是誰么?”
連翹冷笑一聲,道,“我只知道,我們家小姐是靖王爺明媒正娶的靖王妃!至于你,不管你是何人,在這偌大的靖王府,也高不過我家小姐吧!可從方才到現(xiàn)在,你可行過禮,請過安?我們家小姐是好欺負(fù)不假,可我就不信這靖王府就沒規(guī)矩!”
紅苕被她的話噎了一噎,好久才道,“反正我話帶到了,若你們不去,我便如實回稟王爺好了!”說完,再也不看百里清如二人,跺著腳走了。
百里清如嘻嘻一笑,道,“好連翹,找璟哥哥?!闭f著,摻著連翹也向嘯風(fēng)樓走去。
連翹皺著眉頭嘀咕道,“好囂張的丫頭,看著就讓人生厭?!闭f著又安撫的看著百里清如道,“小姐莫怕,咱們不搭理那個壞女人?!?/p>
百里清如好笑的聽著她安撫的話語,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招牌傻笑,引得連翹又是好笑又是嘆息。
百里清如面上掛著笑容,心內(nèi)卻是百轉(zhuǎn)千回的思索。這祁承璟想必早得了她回來的信兒,這才吩咐人在這兒等她的。只是不知道,他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情。
正是初秋好時節(jié),嘯風(fēng)樓的紅墻金瓦也被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有垂柳從墻內(nèi)伸了出來,整個畫面好似一幅上好的畫卷。
卷內(nèi)有美人,正側(cè)臥窗前。美目微微磕著,色如春曉,面冠如玉。有發(fā)絲垂落到額前,在臉上打下幾縷陰影,莫名的撩撥人心。唇輕輕抿著,畫出一道弧度。畫中美人謫仙下凡,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那毫無血色的唇。便是那張魅惑眾生的臉,都是白如紙的顏色,在日光中,泛著病態(tài)的美,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如同雨后被摧殘過的花,顯現(xiàn)了幾分的嬌弱來。
不知為何,百里清如的腦海中忽然就浮現(xiàn)出了“弱受”二字。
她有些失笑的搖了搖頭,想要將腦海中的想法揮走。天知道,這個男人,非但不弱不受,且還頗有幾分扮豬吃老虎的德行。只是不知道,他為何要扮豬,要吃的,又是哪只老虎?
美人卻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琥珀一樣的眸子微微的泛著水霧,眼尾狐貍似的上挑著。待看到站在院落里的百里清如之后,祁承璟伸出如上好玉器一般的手,笑道,“清如,過來。”
百里清如頓時覺得方才的想法很愚蠢。這個男人哪里是在扮豬,他分明就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貍,不然怎么會一舉一動都這么勾人!
祁承璟卻不知她所想,見她遲遲未動,輕笑一身,起身下床,走了出來。
日光灑在他身上的時候,仿佛連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在想什么呢,丫頭?”看到百里清如有些失了焦距的眼,祁承璟好笑的問道。只是那聲音,依舊溫潤的彷如最上等的玉。
百里清如揚(yáng)起小臉,嘻嘻的笑了一笑,方才道,“美,璟哥哥好美?!?/p>
然后,她便如愿以償?shù)目吹搅四硞€人的臉,黑了一黑。
祁承璟失笑的撫了撫她的發(fā),道,“隨我進(jìn)屋吧。”說完,扯著她的手,走進(jìn)了屋。
房中點著香,幽幽的散了滿屋。窗前軟榻上的被子被掀開了一角,有一卷書正放在一旁。
百里清如好奇的走過去,便聽身后傳來祁承璟的聲音,“你們都下去吧?!?/p>
眾人應(yīng)了一聲,“是?!倍纪肆讼氯?。
百里清如抬起眼看窗外,剛巧看見了紅苕回頭向這邊望來,那眼里還帶著三分沒褪去的不甘心。
“在看什么?”祁承璟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潤了唇后,隨口問道。
“唔,點心?!卑倮锴迦缪暬剡^頭,恰巧看到桌上擱置的玫瑰糕,隨即雙眼放光的撲了過去。
看著面前如同小動物一般捧著玫瑰糕啃著的的百里清如,祁承璟不由得心中一片柔軟,“今兒個進(jìn)宮可還順利?”
“唔?”百里清如含著點心,帶了三分的含糊看向他。
祁承璟好笑的搖了搖頭,伸手將她唇角的殘屑抹去,柔聲道,“清如,在我面前,你還需要如此偽裝么?我是你的夫君。”
男人的聲音帶了幾分的蠱惑,略略的帶著磁性,傳到百里清如的耳朵里,帶著三分的酥麻微癢,撩撥著她的心房。
見她仍舊是一幅癡傻的模樣,祁承璟的臉上帶了幾分鄭重,“丫頭,本王知道你已經(jīng)不是之前那個只有稚子心性的清如了,只是,你仍舊不肯相信本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