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回了灝遠軒,沈月華卻要將沈天賜打發(fā)下去:“天賜,我和顧先生有要事商量,你跟葛先生去書房可好?”
沈天賜皺眉,看向顧呈瑜的眼神竟夾了一絲哀求。
“葛先生,舍弟就拜托您了,他要參加明年的秋闈,以前讀的書也盡是隨性,月華這廂先謝過?!鄙蛟氯A站起,行了個萬福。
顧呈瑜揮手道:“都下去吧?!?/p>
他一發(fā)令,不情不愿的沈天賜也好,一頭霧水的葛先生也罷,都乖乖地退到書房,明堂里就只剩下沈月華和顧呈瑜兩個人。沈月華走到顧呈瑜面前,鄭重地萬福:“太子殿下。”
“那日我進城門之時,你是特意來見我的?”顧呈瑜讓她坐下,隨手捧了一盅茶,細細地品著。他貌似沒什么架子,看起來好像挺容易親近。但其實那眼角無時無刻不在觀察沈月華,將她每一處細微的表情都盡收眼底。
“殿下此行來找舍弟?”沈月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開了另一個話頭。
顧呈瑜放下茶盅,笑道:“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吃虧,不過你既然有求于我,難道不應(yīng)該態(tài)度和軟一些嗎?更何況本太子對貌美溫柔的女子一向心慈手軟?!?/p>
“臣女是有求于殿下,不過殿下焉知自己無欲無求?”
“當(dāng)真無欲無求的話,我還來大陳做什么?”顧呈瑜饒有興味地看向沈月華,“抑或是……你知道本太子所求何物?”
沈月華淡淡地道:“無非是一統(tǒng)天下罷了,此事世人皆知,沒什么新奇,我所知道的是另一件?!?/p>
顧呈瑜抬手:“說來聽聽?!?/p>
沈月華眉間一挑:“殿下與舍弟相識,內(nèi)里究竟臣女可能知曉?”
“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兒還是單純些好?!鳖櫝疏び眯揲L的指尖在茶盅邊沿打轉(zhuǎn),眼睛一瞇,仿佛有絕代的風(fēng)華流淌而出。
這個人,王者氣度無處不在,但不正經(jīng)起來又毫無違和感,當(dāng)真奇妙。
沈月華也沒再緊逼,她只是想讓顧呈瑜知道她不是個簡單的女子,至于沈天賜的真實身份,自然還有其他法子知道。她道:“單純之人的結(jié)局大多凄慘無比,殿下口中的那種女子我做不來。我是醫(yī)女,見慣了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現(xiàn)在只是想拿自己手中僅有的籌碼賭一賭而已。”
顧呈瑜調(diào)笑:“怎么,醫(yī)女改行做賭徒了?”
“這世上誰人不是賭徒?”沈月華順勢而接。
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在顧呈瑜耳畔不停地回響,他偏過頭,看到沈月華的雙眸里竟有水光閃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為何會說出這樣滄桑的話?還有她眉目間歷經(jīng)歲月后的淡然是如何得來?
顧呈瑜不免心中一動,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悄然爬上心頭。
是的,這世上誰人不是賭徒?他窮盡心力也是為了一統(tǒng)天下,用他的安危和智謀,賭一個盛世江山!顧呈瑜看了會兒沈月華,平靜地道:“你說吧?!?/p>
沈月華走到他身邊,拉了個錦凳坐下,把脈診放在紫檀小幾,伸出右手:“太子殿下?!鳖櫝疏ち巳?,將手腕擱到脈診。她的三個指尖仿佛有種魔力,讓他的心神為之一蕩。她閉上眼,微微側(cè)頭,感覺到顧呈瑜的脈象沉穩(wěn)有力,但間或會有如羽毛漂浮的虛無感。
她睜眼,收回右手。
“我有暗疾?”顧呈瑜嘴角掛笑,卻讓人看不清喜怒。
沈月華淡然道:“每日丑時末便會驚醒,輾轉(zhuǎn)難以入睡,臍上三分不按也痛,并且痛楚日漸加劇,但尚可忍受,臣女所說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