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只是我們兩個人的私事,不應(yīng)該牽扯太多。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先把我們的事提高到政治信仰高度的是你,親愛的?!钡仙?zé)怪起了她,這讓蘭莉由不屑轉(zhuǎn)而變得驚奇起來:以前他一直對自己蠻客氣的啊。但是他的下一句話讓她無話可答:“你沒有忘了安德魯一家逃到我們家尋找庇佑的時候說過的話吧?”
黑人也分為好幾種,蘭莉從小就被這么教育,黑人的地位和他們對白人主人的忠誠和本身的能力成正比。最忠心的黑人地位最高,可以監(jiān)管其他黑人,也有權(quán)力替主人教訓(xùn)其他不聽話的黑人,但是她們家也沒有因為黑人地位的差別而虐待過哪怕是最笨最頑劣的一個大田黑人。所以迪森對于南方蓄奴的指控完全被她看做污蔑而從沒有在意過,直到安德魯和他的父母帶著奴隸的烙印從肯塔基州被戰(zhàn)爭毀壞的一個農(nóng)莊逃出來之后,聽完他們對自己所謂“主人”的血淚控訴,她才收斂起對奴隸制度罪惡的不以為然,對黑人的態(tài)度由尊卑分明的禮貌變成努力想要抹平由膚色造成的鴻溝。也不能這么說,應(yīng)該是想要消除她對于南方人以膚色為借口的對于黑人的殘忍虐待的不安,讓自己良心安寧。如果她早一點那么做了,也許迪森從南方戰(zhàn)場上帶回來的那個大個黑人小伙子不會找機會逃跑了,當(dāng)時他還在老家波士頓,是上校軍銜,軍級也不算高——其實很長一段時間里她一直分不清軍級和軍銜。那個叫山姆的大塊頭是她在北方的時候唯一可以說上幾句話的南方人,她對他的黑奴身份也不在意了,只是她當(dāng)時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對于白人世界有著本能的恐懼,不愿意多說自己在南方的時候的事,連她要他和她坐在一起這種簡單的要求都能把他嚇一大跳,連說“太太那哪能行”呢。最后他還是不聲不響地跑了。沒過多久,她也在他自由精神或者說故土情結(jié)的感召下離開了。因為她覺得那個叫山姆的大個子的離開絲毫沒有對迪森產(chǎn)生什么觸動,她相信自己也一樣。其實她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和大個子對于迪森的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她想要的只是一個逃避的借口罷了,多不可理喻都行。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那么久了,自己也早就不是他的什么“支柱”了。只是她永遠是心虛的,這心虛來源于愧疚還是不安她暫時沒有理會,她需要讓自己靜一靜,有迪森在她是注定無法安靜的,否則她不會先跑到哈特福德(除了安吉拉,她自己也向鄧肯醫(yī)生作了不少咨詢以堅定自己的信念)。這還是她無意間聽凱文和迪森討論安吉拉的病的時候說過的。這一對表兄弟雖然都是軍隊里摸爬滾打過的,其中一個還因為戰(zhàn)功赫赫被留到了軍隊,但是他們兩個都還有幾分脫不掉的文人氣——估計是早年間家庭和學(xué)校教育的結(jié)果——講話從來不避人,好像全天下都對他們不設(shè)防一樣光明磊落。她本來覺得他們傻,現(xiàn)在想來,那該是一種自信。